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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夏伊依先去人事科领表,然后按照上面的顺序,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报到。


去总务科报到的时候,夏伊依问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宿舍的钥匙。不料负责人却告诉她:医院的宿舍要提前申请,两人一间,现在已经满了,没位子了,而且宿舍面积不大,没有空调,条件比较艰苦。


什么?宿舍满啦!


夏伊依本来还想着住医院的宿舍可以节省一大笔租房的费用,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事已至此,她必须赶紧去找房子,因为过几天学校就要清校了。


为了避免发生“女研究生一毕业就露宿街头”的人间惨剧,夏伊依跑完所有该去报到的部门后,快马加鞭地回学校上网找房子,连午饭都是一个面包一瓶酸奶解决问题。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租房子,毫无经验。她随手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列了几个条件。


首先,房子不能离医院太远,最好步行五分钟之内就能到医院,这样我早上就可以多睡一会儿。


医院都是八点上班,这对于已经习惯八点起床的夏伊依来说,真是个不小的挑战。


还有,最好周围不要太吵,免得影响我睡觉,本来我的睡眠就不太好。


还有,楼层尽量不要太高,虽说停电这种事不是经常发生,可万一呢?我可不想哼哧哼哧爬楼梯,然后累成一条狗……


列完条件,夏伊依开始上网搜索。不想对着电脑一下午,她只找到两套合适的房源。


她打电话给第一个房源的房东,房东是一对刚结婚不久的夫妇。女房东接的的电话,她第一句就问夏伊依:你介不介意和我们夫妻一起住?我们家有两个卧室。


夏伊依对着电话半天没说话,因为她需要时间来浇熄心里的火气。


这还用问,我当然介意啦!别说两个卧室,就算你家有二十个卧室,我也不和你们夫妻一起住!


夏伊依长吁一口气,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挂了电话。然后,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里,她大喊了一声:“这也太不靠谱啦!”


为了缓解房贷压力,这对新婚夫妇还真敢想!你们不怕引狼入室,我还怕你们把我卖了呢!


就算你们都是好人,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你们天天在我面前秀恩爱,叫我这个单身女青年情何以堪?对不起,我可不想给自己找虐。


平复一下心情,夏伊依接着给第二个房源的房东打了电话。这个房东是医院的护士,房子是医院职工的福利房,三室一厅,离医院很近,去行政楼(夏伊依工作的地方),走路差不多只需要五分钟。


夏伊依很满意这个房子的位置和房东,房东也很想把房子租给未来的同事。两人一拍即合,约定后天见面看房。


未来的住处终于有着落了,太阳也快落山了,夏伊依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她洗了把脸,一个人下楼去吃晚饭。


当她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宿舍楼里只有三分之一的房间亮着灯,因为很多毕业生都已经去单位报到了。


夏伊依住的那层楼已经没有几个同学住了,格外的安静。她打开房门,开灯,锁好门,然后一个人坐在空空的宿舍里发呆。


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思虑片刻,她拿起了手机,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汇报一下情况,接着拨通了程小溪的电话。


“喂,小溪,我现在一个人在宿舍,有点怕,外面太安静了。”


“要不要到我这里来住?我去接你。”


“不用,我一会儿还要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过几天搬家。”


“哦,如果你想到我这来住,就告诉我,我立马开车去接你。”


“嗯,好的。”


夏伊依把下午找房子的事情讲给程小溪听。这种事情她没有告诉爸爸妈妈,怕他们担心。


程小溪自告奋勇要陪夏伊依一起去看房,夏伊依却拒绝了。她知道,程小溪现在忙得连看美剧撸猫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她要帮她爸处理很多公司的事情。


“房东是医院的护士,没问题的。等我搬家那天,你来帮我搬家就可以啦!”


挂了电话,夏伊依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看看微博,逛逛论坛,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一个同学分享了一个MV,下面有很多评论。夏伊依也点开这个MV,看了起来。


在这个MV里,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那个大家都穿着宽松肥大的丑校服的年代,那个暗恋着漂亮女孩的胖男孩,最终还是没有得偿所愿。


“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吗?


任岁月风干理想再也找不回真的我,


抬头仰望着满天星河,那时候陪伴我的那颗,


这里的故事你是否还记得,如果有明天祝福你亲爱的……”


看到MV的结尾,夏伊依哭了。她不知道这眼泪是为她已经逝去的校园生活而流,还是为了那个注定和她今生不能在一起的粽子而流。


如今,夏伊依已经不常想起宗梓睿了,她也不再抗拒自己又忆起这个人。


因为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我们把他留在记忆里,是为了要藉由他们来怀念当时的自己。


窗外明月当空,月光温柔地照耀着地球上的每一个人,却没有几个人抬头看看又大又圆的月亮。


夏伊依没有心情看,方擎天没有时间看。他正在为一个肩部长了恶性肿瘤的10岁男孩制定治疗方案。


他非常想保住这个男孩的胳膊,却无能为力。


明天,我该怎么告诉浩浩和他的父母,这个必须截肢的手术方案呢?


方擎天感到很苦闷,虽然浩浩不是他第一个需要截肢的病人,但他才10岁!截肢以后,他的人生将从此改变,他一辈子都将是一个残疾人,再也无法像一个健全的人那样生活。


可一条胳膊换一条命,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和病人及其家属沟通是一门极大的学问,不亚于做手术,这是方擎天的导师曾经告诉他的。工作这几年,他也跟各种各样的病人家属打过交道,如今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个别的病人及其家属总是对医生抱有怀疑的态度,让医生很难开展治疗工作,有时甚至会耽误病人的治疗。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现在也在发生着。可悲的是,未来还会发生。


有时候,让医生头疼的不是疾病,而是不信任医生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方擎天心里有些没底。


他不知道浩浩的父母能不能信任他这个年轻的医生,同意这个治疗方案……


方擎天洗完澡,躺在床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夏伊依的日记本,靠着床头看了起来。


自从回苏州回来以后,他就没再翻开这本日记。今天要不是他心里有些烦闷,也不会想要看日记换换脑子。


11月16日晴


人真的不能生病,一生病就变得很脆弱。感冒让我情绪低落了好几天。


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没那么伤春悲秋了。每天在宿舍里看看网上的招聘信息,投投简历,日子过的简单又平静。


今天不用跑招聘会,我下午就和洛丹丹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我从书架里拿出一本关于仓央嘉措的书,书中讲述了这位传奇人物的一生,还附带几首他最出名的诗。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那里,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心中顿时觉得有些苦涩。


我一直就在这里,等他,却一直等不到他。


我不想等了,却还是放不下他。


离开图书馆,我和洛丹丹去吃麻辣烫,吃的有点撑,我们就去操场散步。没有灯光的操场上,有一些人正在慢跑,还有成双成对的情侣们散落在操场的各个角落里卿卿我我。


见的多了,我早就对这些情侣免疫了。他们亲他们的,我散我的步,和平共处,互不干扰。


学校的广播里正在放歌,飞儿乐团的《我们的爱》。


“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直到现在,我还默默的等待,


我们的爱,我明白,已变成你的负担,只是永远,我都放不开……”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首听了无数遍的歌,我居然一下子哭了出来。幸好周围够黑,我和洛丹丹都在专心听歌,她并没发现我的异样,和我脸上的泪痕。


一想到他,我就觉得一阵心痛。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小学的时候,我们会一起玩捉迷藏,一起跳集体舞;初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参加比赛,一起讨论问题;高中虽然没有分在一个班,可我们偶尔碰到还是会打招呼,一起聚餐的时候我让他请我吃圣代,他立马就去给我买了一个圣代。


为什么到了大学,我就感觉这个人好像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他的手机号是我从小溪那里要到的,他从来没有主动给我发过一条消息,连过年的群发祝福短信都是我先发给他的。


我总感觉他好像在躲我,难道他知道我喜欢他?不可能啊!我一直隐藏得很深啊,高中的时候连小溪都不知道。


难道因为我之前对他太冷漠了,他误会我不喜欢他?就像《傲慢与偏见》里说的那样,“将感情埋藏得太深有时是件坏事。如果一个女人掩饰了对自己所爱的男子的感情,她也许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


不会吧!我之前不理他,是在跟他赌气。我气他不主动联系我,我气他对我态度冷淡,但我还是喜欢他的呀!可他却不知道。


好矛盾啊!我到底要不要先开口对他说“我喜欢你”呢?


头疼!


……


看完这篇日记,方擎天又把它放回了抽屉里。


原来那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女孩,是因为感情问题才这么感伤。


方擎天忽然感觉心情好多了,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感情上的困扰。那可是比疑难杂症更让人束手无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