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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狗子卧轨自杀

  

回不了家,要去哪里?邵兴旺他自己也不知道。


沿着村外的小路,邵兴旺一直往前走,穿过了菜地,穿过了庄稼地,不知道又经过了几个村子,眼前的陇海铁路挡住了他。


在铁路边,邵兴旺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抽完身上带着的两包烟为止。


他想起了诗人海子,想起那年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场面。想起了海子的诗《九月》,不禁默默地吟诵起来: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邵兴旺走到铁轨跟前,火车长长的鸣笛声尖利刺耳,向前疾驰所搅动的气流让他感到害怕。但他还是咬了咬牙,克服了恐惧,躺在铁轨旁凹下去的空地上。


邵兴旺闭上眼睛,感受到了铁轨的震动,听到了远处火车的鸣笛声。


一列由东向西的火车从他左肩旁飞驰而过,气流带起的小石子击打在他的脸上,他感到了疼痛。


很快,另一列由西向东的火车以同样的速度向他驶来,从右边肩膀边驶过去,他感到了恐惧。


时间没过多久,两个方向同时有火车向他驶来,一列在他身体的左边,一列在他身体的右边,这时的他,真的感到害怕了。


邵兴旺后悔躺在两列相向而行的火车中间,他站起来想离开,但为时已晚,前面的车灯和身后的车灯照着他。


邵兴旺判断不出来,两列火车到底离他有多远。


还在邵兴旺犹豫要不要跳过旁边的铁路时,他突然发现荷花站在铁路线上的一处小土坡上四处张望,就在他看见荷花的一瞬间,赵雨荷也发现了他。


“狗子哥——狗子哥——哥啊!”


赵雨荷大张着嘴巴,向邵兴旺招手呼喊,她以为自己亲爱的狗子哥要卧轨自杀,歇斯底里地又蹦又跳,大哭大喊,并向他这边冲过来。


两列火车都已到了跟前,无论是谁,都不可越过铁路。


邵兴旺迅速趴在地上,用手保护着头部,并用两根手指捂住耳朵。火车卷起的石子和尘土打到了他的手臂上,呼呼的气流震得他什么也听不见。


邵兴旺如果站起来,哪怕坐起来,火车疾驰所带的气流也将把他掀翻,重重地摔打在飞驰的列车上,他将像一只篮球一样,在两列火车的车身上反复被拍打,直到粉身碎骨为止。


好在火车很快过去了。


邵兴旺松开手,脑袋里仍旧有火者驶过的声音。他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判断自己是否受伤。


这时,邵兴旺看见荷花哭喊着跑过来。他担心荷花摔倒,就朝她跑过去,刚越过铁路线,赵雨荷就一下子扑到邵兴旺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他说:“哥,你不能死呀,你不能死。你死了,大和妈就真的活不下去了。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呀,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邵兴旺怕再来火车,拉着荷花的手离开了铁路线,上了旁边的小土坡。


赵雨荷再一次抱着邵兴旺,死死地抱着他的狗子哥不松手,“呜呜呜”地不停哭泣。


上午还阴沉的天空,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突然放晴了。


此时的夕阳正把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


夏日的傍晚,如果天气晴朗,太阳光会把金色的光芒,照耀在邵兴旺面前,这座名叫骊山的山坡上,像是给山披了一件辉煌的盛装。一时之间,楼殿亭台,崖壁幽谷,苍松翠柏,呈现出金黄、橘红、墨绿等景象。


如遇暴雨停歇,山上土润木荣,青翠欲滴,空中浮云欲收,水汽弥散,夕阳凸现,彩虹满天,其射斜之阳光,经过山上景物反射,顿时异彩纷呈。


有古诗为证:如明代刘储秀《骊山晚照》一诗:


由来骊山多奇峰,


一望岚光翠且重。


复此斜阳相掩映,


红云万朵照芙蓉。


夕阳一旦坠落山谷,天空云朵变暗,远处的骊山,松柏森森,苍翠如墨,像一匹奔腾的黑马。“骊”字的本意,即是“深黑色的骏马”,骊山之称,实至名归。


这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骊山晚照。


骊山晚照,关中八景之一。其它七景分别是:太白积雪、雁塔晨钟、曲江流饮、草堂烟雾、灞柳风雪、华岳仙掌、咸阳古渡。


望着眼前的美景,再看看怀里心爱的女人,邵兴旺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地一走了之。


“夕阳落下山去,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生活还得继续,无论生活有多么艰难,都得走下去。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活,我有父母,我有一个爱我的荷花和我爱的荷花。”邵兴旺心想。


赵雨荷一整天没吃没喝。她在邵兴旺前脚离开家后,后脚就跟了上来。


邵兴旺心急如焚,走得太快了。


赵雨荷没有跟上,但她始终在狗子哥身后。她不敢直接去邵家棚,狗子哥曾经告诉过她,不能让村里的任何人看见他和她在一起。赵雨荷就用纱巾包住了头,听着悲伤的唢呐,看着送葬的队伍,远远地躲在庄稼地里哭泣。


等送葬的唢呐声消失后,赵雨荷以为狗子哥回家了。她原本要去家里找他,又担心发生更大的误会。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邻居邵洪斌发现了荷花。他就告诉荷花,狗子哥没有回家,沿着田埂上的小路朝南边走了。


赵雨荷一路追,一路喊着狗子哥的名字。


不知走了多少条小路,也不知走过了几个村庄,赵雨荷同样被陇海铁路挡住了去路。当她绝望地站在一处小土坡无助地张望的时候,她惊喜地看到了自己的狗子哥。当狗子哥站在两列疾驰而来的火车中间时,她以为她的狗子哥要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