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啪的掉在床单上。
震惊的神情，又看到自己的手机，景淮立刻明白那份电子邮件被柯伊看到了！
“C32药物。”
柯伊颤抖着声音，脸失去血色变得煞白，“是你……让我失忆的？”
那些英文，他看过去，脑海自动翻译成了中文。
这是一篇，询问C32副作用的电子邮件。
头晕头痛，心跳加速。
这不是几个小时前，他向景淮说的症状吗？
听到青年的话，景淮发间还滴着水，手指骤然握拳，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是。”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他想过这一天会很快到来，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本来明天，他都准备好和柯伊去领证。
就差，就差一天……
柯伊望着景淮，熟悉的面容变得无比陌生，喉咙好像被狠狠的扼住。
所以程书文说的才是真的，自己是……
景淮从前的情人？
身体突然被人紧紧抱住，他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耳边传来景淮略微急促的解释声。
“伊伊，当时你只想离开我，所以我……”
以往温暖的怀抱，此时此刻却让柯伊根本喘不过气来。
他愤怒地大声喊道：“所以，你就让我失忆了？”
他难以接受，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人，居然是消除自己记忆的罪魁祸首。
所以，那些甜蜜都是，假的？！
为什么要亲手消除我的记忆，让我像傻子一样，被你玩弄得团团转。
你不是说，爱我的吗？
眼泪模糊了视线。
柯伊剧烈挣扎着，景淮只好把他按在床上，握住那两只细细的手腕，按在头顶。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他诚恳的说，目光触及青年的眸子。
顿住了。
昨天的这个时候，柯伊正躺在他的怀里，头发湿漉漉的，眼神柔软依赖，一声一声的叫他先生。
然而此时此刻，里面满是冰冷的恨意。
“爱我？”青年嗤笑了一声，抬起下巴一字一顿。
“景淮，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景淮瞳孔一缩，手指微松。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这句话他对柯伊说过。
如今却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柯伊见力道减轻，往景淮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脚。
然而没跑几步，仅仅到了楼梯口便脚步一顿。
他躬下了腰，表情痛苦。
头，突然像被斧子狠狠凿开。
他闷哼一声，不得不扶住扶手喘息着。
嘈杂的声音挤了进来。
“你让我上几次，我出手搭救你父母的公司，怎么样？”
“真没想到，柯伊，你能这么不要脸。”
“怎么，还想我留你过夜吗？”
他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不要说了……
“起床了，小懒虫。”
“乖乖待在家里，我马上回来。”
“伊伊，我们结婚吧。”
不要再说了！
他哽咽了一下，抬起眸子看见景淮想要过来扶他，立刻后退了一步。
“别过来。”
青年红着眼睛，脸上流露着极度痛苦之色，
浴室的热气彻底散去，景淮浑身冰冷，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伊伊，你过来。”他叹了一口气，“我慢慢和你说。”
“慢慢和我说？”
柯伊重复了一遍，抬起头咬牙道，“你是想抓我回去，再把我的记忆清洗一遍吧。”
“然后，我就可以再任你摆布？！”
“你信我，我不会的。”
“你让我怎么信你！”
他歇斯底里，崩溃地哭喊道，又后退了一步，脚后跟已经到了台阶的边缘。
整个人摇摇欲坠，然而他毫不知情。
又是一阵剧痛。
柯伊捂住头哀嚎出声，身体一晃，骤然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景淮瞳孔一缩，箭步上前去拉柯伊的手腕。
指尖擦过柔软的皮肤，收拢，错过。
心神大乱。
他没有抓住！
青年也伸出手，眸子闪过一丝惊慌，最后闭上眼睛。
从楼梯上滚落了下去！
嘭——
是肉体撞击的闷响。
景淮下楼，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抱起柯伊。
“伊伊，你没事吧。”
声音猛地顿住。
一抹鲜艳的红色，深深地刺痛眼睛。
柯伊闭着眼睛，脖子歪在一边，额头赫然有一道撞击的伤口！
此时此刻，正汨汨地渗出血液。
一滴一滴，落在深色的木板上。
景淮慌了神，下意识去捂伤口，却沾染一手的血液。
他抱起柯伊，立刻往医院赶去。
手术室外，他垂下了头，喃喃自语。
你不会有事的。
肯定不会。
直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他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景淮坐在病床前，看着脸色苍白，额头缠着纱布的青年，心痛到无可附加。
如果自己提前告知真相，柯伊也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也不会送进医院……
太阳升起，黑暗被一点点驱散，薄薄的晨光洒向病房。
一夜未眠。
和上次柯伊因为发烧进医院一样。
当时，他满腔的恨意。
但现在的他，只有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阳光变得浓烈又稀释下来。
伊伊为什么还不醒！
医生不是说，最多最多今天下午就会醒过来的么
他豁然站起身，俯身盯着青年苍白的面孔，堆积成山的恐慌重重的压了下来。
医生匆匆赶过来。
他看了看床上青年的状况，手术记录和片子，额头冒出汗水。
“没有任何问题。”
按照道理，该醒了。
景淮揪住医生的领子，双目赤红，“既然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还不醒！”
“这……”
医生吓了一大跳。
医闹啊，但这位来头太大，惹不起，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们再好好查一查。”
这一查查到了晚上。
依旧没有任何问题。
景淮想到了C32。
这是唯一的变数。
他把相关的资料传给临时组建的专家组，虽然C32在国内不合法，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如此这般，一直折腾到又是一个清晨。
景淮走进病房，望着青年安静的睡颜，坐了下来。
手机震了震。
他打开，以为是脑科专家发给他的消息。
不是。
是李晓曼，那个婚礼策划师。
婚礼啊……
景淮晃了晃神，费力地发过去几个字。
取消吧。
放下手机，他轻声道，“你醒了我就放你走。”
青年没有反应。
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不醒来，是根本不想见到我吗？
只要你醒来，我就消失，好不好。
柯伊昏迷的第三天，国内外的顶尖脑科专家赶了过来。
肤色不同，语言不同，挤在一间房子里，吵得不可开交。
但他们最终无一例外的，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第十天，景淮突然厌倦了这些人统一的表情，厌倦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他把柯伊带出了病房。
不是什么别墅，而是那个，三年前住过的小房子。
推开卧室的门，景淮轻轻地把青年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他抚上白皙的脸颊，温声道：“起床了，小懒虫。”
青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均匀，卷翘的睫毛垂落，落下的阴影像一把小扇子。
额头有一处伤疤，在光滑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碍眼。
他起身，走出去一拳砸在墙上，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我还没正式向你道过歉呢。
生命体征很正常，一切都没问题。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醒来呢。
啪嗒——
书架上一本书掉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脚边。
是一本童话书。
很不符合书架的整体风格。
他怔了怔，依稀记起，是以前自己和柯伊逛书市的时候，互相打趣后，柯伊随手买的一本童话书。
封面是很幼稚的王子公主的图案，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景淮拂了拂，神使鬼差的翻开一页。
里面依旧是很俗套的通话故事，配着幼稚的儿童画。
然而，每一个故事的最后一段，最后一句话，都用规整的波浪线划了出来，标上了一个可爱的小爱心。
那一句话是——
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是柯伊的字迹。
他对柯伊太过熟悉，以至于区区一个小爱心，都能认出来。
什么时候划得，他不知道。
脑海里突然有了画面。
柯伊趁他不注意，或许是下课后自己加班的时候，把这本童话书抽了出来，摊在书桌上，在柔和的光线下。
小心翼翼的划着波浪线，也许会脸红——
伊伊向来很会脸红。
也许是不好意思了，踮起脚尖放到最上面一层。
然后今天才被他发现。
景淮抚着那句话，指尖颤抖，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站了许久，他回到房间坐了下来，翻开一页，望着柯伊轻声道：“伊伊，我给你念故事听好不好。”
说完，他念了起来。
是睡美人的故事。
公主被巫婆诅咒陷入沉睡，王子进入城堡，成功吻醒了公主。
最后，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短短五分钟，一个故事就念完了。
景淮合上书，俯身虔诚的，吻了吻淡粉的唇瓣。
“我的睡美人，你什么时候醒呢。”
卧室安静的落针可闻。
等了好一会，柯伊仍旧没有动静。
景淮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想要靠着一个童话故事让伊伊醒过来。
他起身想去调一下空调，突然看见柯伊的睫毛颤了颤。
咚咚咚——
在他快到极致的心跳声中，柯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