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微拂,吹动着小径两旁的树枝也微微摆动。
明明是上好的美景夜色,但在此刻这紧张的氛围中却平添了些许可怖。
主要是言烬。
他现在感觉全身从头到脚都寒冷极了。
仿若置身于冰窖一般。
清虚淡淡握住了凌微的手臂,有些似笑非笑地道:“可以啊,当着我的面就敢欺负我徒儿。”
凌微感受着手臂上温热的触感,手指凝了凝。
但其实清虚压根没有用力,他只是意思性的虚握着。毕竟他清楚凌微的性格。
所以他没有生气和不满。
只是握着他的手臂,不让凌微继续动手罢了。
毕竟是他的徒弟,他心疼。
尽管只是被微握着手臂,但凌微却有种手臂莫名发烫的感觉。他的眼眸闪了闪,然后继续抬起了手。
清虚皱眉。
他以为凌微没懂他的意思,还是要继续动手。
于是虚握住的力气逐渐加紧了些。
感受着清虚手心的力度,凌微薄唇抿直,眼眸平静。
但其实心情却很好。
此时言烬也已经转过了头,他望向了师尊两人,微声道:“师尊,师叔。”
清虚道尊应了一声。
他收回看向凌微的视线转而望向了言烬,目光严厉,道:“说吧,出什么事情了?”
以凌微的性格没有大事的话他不会出手。
因为他不喜麻烦。
虽然他被称为凌微剑尊,但凌微与别人动手或者发生争执的情况少之又少。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自己在后山修炼。
能不管事就不管事。
言烬看了看目光犀利的师尊,又望了望他身旁站着的凌微师叔。
凌微的眼神虽淡泊幽寒,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
那种洞察一切的眼神让言烬头皮发麻。
他在等着自己说。
言烬能够感应出凌微师叔眼里的含义。
可……
言烬沉默了一小会,然后低声道:“我……”
可‘我’了半天,言烬还是没说出来,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看着吞吞吐吐的言烬,清虚道尊心底一沉。
他知道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否则言烬不会这样。
一般他支支吾吾怎么都不肯说的时候,就是自己听到绝对会控制不住发怒的消息。
他勉强压住情绪,冷声道:“跟在后面,等回去再说。”
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地方。
只能等回客峰后再细细盘问。
言烬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跟在了师尊和凌微师叔后面。
通往客峰这条小径很漂亮,风景不错。
是以出来散步的人不少。
其中就正好有御霄宫宫主和断家家主。看样子两方是正好碰到了,所以就结伴边走边聊了些。
而喻昶和断家主的儿子则跟在他们的身后。
远远望去,跟言烬这边情形差不多。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
气氛似乎不太对。
他们这边多少有点客套和疏离,毕竟是两方势力的最高尊首。而言烬那边则有种父亲们散步,后面跟着一个蔫巴巴儿子的感觉。
“嘿!言烬!”喻昶大咧咧地笑着招手。
此时正处于不安状态中的言烬一开始并没有听到,还是喻昶喊了好几声他才抬起头。
言烬冲他勉强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喻昶都看到了,御霄宫宫主和断家家主自然也一样。
两人以及他们身后跟着的人都走了过来。
断家家主年龄不算是太大,至少比起清虚和御霄宫宫主他们来说,稍微小一些。
但也是三十七八岁的模样了。
他生的温和,长相儒雅,说话做事都比较知趣有分寸。
令人心生好感。
因着断圯是凌微的亲传徒弟缘故,所以断家主自然要过来见一面,否则会显得很失礼。
更别说他的小儿子断离也拜入了归元宗的门下。
“道尊,剑尊。”断家家主礼貌笑道。
清虚微微颔首,然后也客套了一番,道:“两位也是出来散步的吗?”
“自然,古家灵峰清幽雅致,不好好欣赏一番可就辜负这片美景了。”断家家主笑道。
清虚点了点头。
因为他现在想回去,所以现在并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趣。
但还没等他开口,断家家主就道:“对了,还要多谢谢烬儿这孩子。离儿这一路多靠你照顾了,这是世伯送你的一份小礼物,拿着吧。”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言烬永远都很得体大方。
于是他摇了摇头,矜持道:“世伯客气了,断离乃我师弟,照顾师弟是我的责任,谈不上感谢。”
清虚也稍微清楚一点。
但不太具体。
只知道言烬他们似乎遇到了什么意外,所以断离就被古家人就近送回他断家了。
所以眼前这一幕他思索了下,便大概猜到了什么。
断家主笑了笑,然后把礼物用灵力递给了言烬,并道:“拿着吧,不算贵重。”
这时跟在断家主身后的断离大哥也开口了。
他笑着说:“是啊,言烬兄,这只是断家的一份小礼,拿着吧。你可能不知道,离弟回去后哭了两天两夜,一边哭一边说这修真界里除了大师兄没人对他好。”
言烬:“……”
从这段话里虽然能够感受得到断离大师兄确实对他不错。
让断家主稍微放心了些。
但这话听着却着实让身为老爹的断家主很是刺耳。
所以他当天便让儿子抄了一百遍家规,让他亲切感受了下什么叫做父爱。于是,断离哭得更惨了。
言烬默然。
他看了看师尊。
得到了师尊的肯定后他才接过了礼物,并道了一声谢。
“世伯,今天晚上有灯会,我和断循兄还有其他几位兄台约好了要一起去看,不如也让言烬跟着我们一起去吧?”喻昶对清虚道尊期待道。
言烬心口骤然一动。
若是以往,言烬自然没有兴趣。
但今天……
言烬望了望师尊,低声道:“师尊,之前古兄也说过这次的灯会……我……”
清虚道尊面色一冷:“滚回来。”
于是下意识往喻昶那边靠的言烬顿时迈了回来,重新回到了师尊身后的位置,垂着头不说话了。
这个态度把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御霄宫宫主疑惑道:“……这是?”
清虚道尊面无表情,神色冷漠:“没事,犯了点小错,还未惩戒他。”
其他人顿时明白估摸着是言烬惹他师尊生气了。
这种事各宗门都有,不足为奇。
比如喻昶,就天天惹御霄宫宫主生气,被罚了不知都多少次了。
只是……
御霄宫宫主瞄了眼自始至终就神色淡淡没有开过口的凌微,轻咳道:“你不管管?”
凌微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平静道:“有错必罚。”
好家伙。
御霄宫宫主同情地看了一眼俩人身后的小崽子,一时间还有些小心疼。
但毕竟是人家归元宗的事情。
或者说是家事。
所以御霄宫宫主也不好管,只叹了口气。
“若没其他事情,本尊便先行一步了,日后再聊。”清虚虽然觉得凌微和御霄宫宫主的对话听着哪里有些不对……
但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知道言烬做了什么事。
所以不想再耽搁。
断家家主和御霄宫宫主笑了笑,道:“改日再聊。”
清虚颔首,然后便转身走了。
言烬看了看师尊和凌微师叔的背影,他望向喻昶叹了口气,还没等他说句告别的话就被一道灵力推了一下。
差点推了一个踉跄。
这是凌微师叔在提醒他赶紧跟上,别磨蹭。
言烬:“……”
御霄宫宫主啧了声。
他想起来当年还是年少的时候,众人打趣般的聊以后若是凌微当父亲是怎么样?
以他那性格必定是慈父,没准还把孩子惯坏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不是慈父。
是比清虚还心狠几分的严父。
*
这边言烬继续跟在师尊和凌微师叔的身后。
只要稍微走得慢点就会被灵力推一下,导致言烬只能被动地硬着头皮往前面走。
到了客峰后就离着他们的院落不远了。
归元宗的院落很大。
分成主院落和次院落等,还有一些亭台水榭,风景总体看起来霎时漂亮。
灵气也浓郁。
“掌门师兄……”万灵峰峰主和其他长老师兄们正聊天的时候,就看到掌门师兄杀气腾腾地回来了。
不仅他,还有凌微师兄和言烬。
在看到凌微师兄时,万灵峰峰主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聚练峰峰主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等言烬也进了主院落后,主院落的竹门霎时被关上了。
不仅如此还设立了结界。
众人对视了一眼,最后大长老道:“别管,继续下棋。”
聚练峰峰主很同意这句话,于是便假装没看到,继续下他们自己的棋。
这边。
言烬自进了院落后心就一点点沉了下来。
尤其是在看到设下禁制后,他的心更是‘咯噔’了一下。
言烬沉默了下。
等他走进去后便缓缓跪了下来。
清虚背对着言烬没说话,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情绪。
因为主院落就他们三人的缘故,言烬不知不觉便把视线转向了凌微。
那眼神里有言烬自己都不知道慌乱和不安。
凌微原本打算不管的。
但看到言烬望向自己犹如小时候那般不自觉的求助目光,他微叹了一声。
于是,凌微低声道:“这件事……”
但凌微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清虚已经转了过来。
他正冰冷地看着凌微,讽笑道:“怎么?看来凌微剑尊有话要说?”
每当清虚用讽刺的话称呼凌微为剑尊时,都是他怒极却还在死死压抑情绪的时候。更别说此时的目光阴冷渗人,可见他迁怒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也不能怪清虚。
言烬从小到大只出现过两次这种情况,一次是因为断圯。
就是挨了戒棍那次。
而这次不知是出了何事。
但清虚总觉得八九不离十还是跟断圯有关。
想到又是因为凌微的徒弟,他怎么可能给得出好脸色?
凌微望着笑意不达眼底的清虚,沉默半晌后开口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