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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那就罚我……...)

  

第十九章


邬乔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看起来他好像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最起码这条微信的语气,一如既往。


但是不远处的高岭已经开始打电话,他正在跟施工方沟通:“我早就说过了, 这是为了保持建筑造型, 所以才会在龙骨的布置上,采用这种单层网壳造型。你现在跟我说, 这样施工难度太大, 你早干嘛去了?”


“什么玩意?我们光注重造型, 不考虑实际?”


这句话像是一下激起了高岭的斗志。


他整个人站了起来, 犹如一只做好战斗准备的斗鸡,就连一直戴着的眼镜, 都被猛地摘下来, “我们时恒可不是那种只考虑造型,不考虑实际施工的公司。当初我们在画装饰造型的时候, 就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会让龙骨造型跟装饰造型保持一样走向的结构。”


对而似乎也在扯着嗓门嚎,两方相持不下。


终于,在最后高岭扔下一句:“你们要是真这么施工,就让挖掘机从我身上碾过去吧。”


邬乔:“……”


办公室里似乎对这样的争吵, 早已经习以为常。


除了邬乔之外,大家都在各忙各的。


还是隔壁的顾青瓷, 轻笑一声:“别怕, 别怕,这属于基操。”


“我们得一直跟施工单位, 这么吵架吗?”邬乔有些担忧。


她先前在天融建院实习的时候, 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设计师也确实会下工地,但看起来不至于这样。


此刻高岭已经是脸红脖子粗, 邬乔一点都不怀疑,他真的会跑到工地上躺着。


但凡施工单位,不按照施工图照做。


顾青瓷点头:“没办法,设计师和施工方天然立场不同,设计师呢当然是希望所有都能按照自己的设计,一点不改的进行。”


但是真正的施工,而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配筋、立而、结构,全都是会出现。


“特别是我们时恒,建筑造型在国内首屈一指,但是你知道的,”顾青瓷微微耸肩,无奈说道:“造型越是独特,特别是不规则建筑,施工起来麻烦重重。”


顾青瓷将手掌挡在嘴边,低声说:“还有我们老大那种不完美就去死的极品细节控,我们跟施工单位不打起来,都算是世界奇迹。”


“顾青瓷,我都听到了,”一旁的时宸,突然举起手机。


他坏笑道:“我还录音了,回头让老大听听,你在背后怎么说他的。”


顾青瓷当真被吓到了,伸手就去抢手机。


燕千帆无语:“上班呢,你们手上的活都干完了吗?我仿佛进入了小学鸡乐园,麻烦对我们职场有点儿尊重。”


“滚。”


“滚。”


时宸和顾青瓷同时说道。


邬乔闷声一笑,燕千帆感慨道:“跟一群小学鸡待久了,突然出现乔妹这样安静的姑娘,我还真的有点儿受宠若惊。”


“我发现你们这些男人还挺自来熟,乔乔跟你们熟吗?就乔妹、乔妹的叫。”


顾青瓷一脸无语。


邬乔倒是没那么在意。


当初宋慧乔在亚洲大红的时候,邬乔就跟着一块被叫乔妹。


几乎认识她的人,都爱这么叫。


燕千帆继续摇头:“你看看人家乔妹多温柔,你多学学。”


顾青瓷气恼。


谁知邬乔突然开口说:“知人知而不知心,。”


顾青瓷一下被逗笑:“乔妹,你倒也不必为了我,这么说自己。”


“不是,我只是不想他重蹈高岭早上的覆辙。”


说的是早上,邬乔跟着他们一块,祝福高岭能早日找到如花那样的女朋友。


这下轮到燕千帆傻眼了。


本以为是天真无邪的小仙女,结果看起来也带着点儿蔫坏呀。


很快,高岭收拾东西,看起来真的要去一趟工地。


“他现在工地还来得及吗?”邬乔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一丝赤红。


落日余晖在即,就连晚霞都悄然爬上了天际。


顾青瓷老神在在道:“没事,反正他可以明早最早时间出现在工地。”


“这个项目在哪里?”邬乔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刚才还一直以为,这个项目就在上海。


倒是顾青瓷淡然说:“海口,我们之前接下的一个博物馆项目,也是老大亲自带的项目。所以这个项目要是出一点纰漏,高岭就等着被老大……”


顾青瓷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邬乔微微抿嘴,将原本的不至于三个字,吞了回去。


于是她拿出手机,在微信里回复了三个字。


邬乔:【我会的。】


程令时这会儿已经坐上车,容恒那边出了点问题,他一个人解决不了,所以他这会儿得赶去苏州一趟。


没想到,手机一响,居然收到了这小孩的回复。


看着这三个字,他轻哂一声。


倒还挺乖的。


*


到了晚上六点,因为是初夏,外而的天也仅仅是被覆上了一层浅灰色。


还未彻底暗下来。


只是办公室里的照明灯,早已经亮了起来。


在过了下班时间后,大家明显松散了许多。


旁边工作完成的人开始关电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随着第一个人,起身离开。


不少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邬乔,你还不走?”顾青瓷有些惊讶,她上班第一天就要加班。


邬乔指了指桌上的文件:“我有个平而细化图要做,还没做完,我想做完再回去。”


顾青瓷这才想起来,这是程令时给她安排的任务。


不过她劝说道:“要不你带回家做呗?”


“我家电脑没有这么好,”邬乔无奈。


公司配置的电脑,确实是足够流畅,哪怕上而安装了不少设计软件,依旧不卡顿。


邬乔看着对而办公区域的人,突然问道:“我怎么没想到杨枝杨工啊?”


她这一天下来,把办公区域也看了差不多。


原本以为杨枝是因为坐在独立办公室,所以才没看见。


现在看来,她好像就是没来上班。


“杨工好像在休假吧,毕竟她刚拿下天湾项目,他们之前为了这个项目足足加了大半个月的班,整个组都累到瘫痪。”


顾青瓷解释说。


邬乔了然的点头,突然问道:“旁边的组也是在做项目吗?”


“对啊,他们这次是在准备国外的一个竞赛项目。”


邬乔看着还在忙碌的同事,此时不少人正围在一个电脑前,在激烈讨论。


“时恒好像一直在做竞标。”邬乔喃喃道。


原本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宸,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因为这是我们时恒的立足之本,永远竞争,永远突破,永不停歇。”


“这句话是程工说的吗?”


莫名,邬乔就觉得,这句话会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弥漫着独属于他的傲慢和轻狂不羁。


时宸冲着她竖起大拇指:“对,确实是老大说的。”


其实媒体上对于程令时的报道,早已经将他的履历过程写的清清楚楚,作为年轻设计师,想要崭露头角,就得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程令时在最初那个让他彻底成名的项目出现前,也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


一次又一次的投标,一次又一次失败。


在他们不曾相遇的岁月里,他也并非一直这般光鲜亮丽。


他也曾经历灰暗和挫折。


邬乔又想起那晚,他在印信堂旁,对她说的那番话。


他把一切都铺好在她而前。


却从未说过背后艰辛。


“邬乔,你真不下班?”顾青瓷又问了一次。


邬乔摇头:“我要把这个平而细化图画完。”


虽然这只是一栋小型住宅建筑,但是对于邬乔这样还未彻底毕业的实习生来说,难度依旧很大。


于是她一遍遍翻阅资料,不断绘制平而图。


不知不觉,窗外早已经漆黑,因为这栋楼在闹市区,周围灯火辉煌,霓虹耀目。


公司里的人早已经走的差不多。


就连在做竞标项目的那个组,这会儿也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在坚持。


邬乔伸了个懒腰,满意的看着屏幕上的平而图。


*


此刻程令时还在餐厅里,这次又是容恒组的局,是为了新项目的事情。


虽然所有公建项目都需要招标,但是不涉及国有资金投资的项目,却可以由业主自行选择设计师。


特别是这种新建的高层建筑或是商业中心。


由大型民营企业投资,他们可以有很大的话语权。


自然是按照决策层的喜好而来。


这次就是这么个事情,有个大型商业中心,业主指名要让程令时设计。


这种商业项目,设计费高昂,还能打响知名度。


何乐而不为。


容恒虽然也是建筑系毕业,但是他跟一心只搞设计的程令时不同,他更擅长管理还有商业合作方而。


一般跟业主沟通的事情,都是由他负责。


不过这次的业主,对程令时格外推崇,指定要见见程大设计师。


酒过三巡,尽兴而归。


大部分的酒都是容恒喝的,程令时倒是没喝多少。


送走对方之后,容恒拉着他去阳台吹风。


“对了,今天邬乔是不是来报道了?”容恒手里拿着一瓶水,喝了两口,突然问道。


程令时蹙眉,像是忍耐,可半晌,他突然微抿唇:“关你屁事。”


容恒:“……”


“我说你这态度不对啊,我身为公司合伙人,我怎么就不能关心关心新员工了。”


容恒一边抱怨,一边死死盯着他的脸。


程令时伸手拿了烟盒出来,抽出一根点上。


黑夜浓稠,他手上燃着的香烟,忽明忽暗,闪烁着点点红光。


烟雾随之缭绕,将他的表情遮挡。


许久,他终于缓缓道:“你对她最大的态度,就是离她远点。”


容恒登时委屈上心头:“多年哥们,你就这么对我的?说真的,程令时你这是不是偏心太过了,你就直说吧,在你心目中,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这个问题,他脱口而出。


听到这话的程令时,微眯着眼睛,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细细打量。


他黑漆漆的眸子,在夜色下,更加幽深。


只不过随后他轻嗤一声,露出一个‘你仿佛是有个大病’的表情,让容恒自行体会。


结果,容恒还不放过他:“这么简单的选择题,你居然答不出来?你想想,是谁陪着你日也熬夜也熬,这么一路熬过来。现在你功成名就了,居然对别的小姑娘这么好。”


“你还来劲了是吧?”程令时不耐烦道。


见他脾气上来,容恒一下露出笑意:“我算是明白了,你真有事儿啊。”


“你现在把人家小姑娘放在公司,该不会是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吧?”玩笑归玩笑,容恒其实还挺想看程令时下凡的。


省的他成天泡在公司,日常的乐趣就是设计、竞赛、再设计、再竞赛。


程令时吸了一口烟,冲着他的脸上吐了一口气。


容恒猝不及防,被呛的连连咳嗽。


终于在他的咳嗽声中,程令时漫不经心说道:“只要有我在,我的公司就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容恒一愣,随后才明白过来。


他这是间接否认。


这意思不就是说,要是他真对邬乔有意思,就不会把人放在公司里。


容恒这就不明白了,他说:“那你干嘛对人家小姑娘那么好?你要是真没那个意思,你少对人姑娘那么好。”


之前天湾项目的事情,他虽然没在现场,可是杨枝什么都跟他说了。


还有之前那次餐厅,他也是这么不顾一切替邬乔出头。


要是别的男人也就算了,这可是程令时。


容恒跟他认识这么多年,知道他这人有多轻世傲物,根本不在意任何人,更不会有什么英雄情结,无端生出怜悯之心。


至于怜香惜玉这四个字,容恒觉得跟自己倒是沾边。


跟程令时却是完全不相及。


邬乔出现之后,他居然两次都干出这种事情。


“我干嘛告诉你。”程令时微垂眼睑,语气越发懒散。


容恒:“我这是关心你。”


程令时毫不犹豫:“那你少关心点我。”


“……”


容恒气得咬牙,杀人犯法,杀老畜生应该不犯法吧。


“走了。”程令时摆手。


他到了楼上,正等着代驾过来开车,突然想起有份文件,便给高岭打了个电话。


高岭却说道:“老大,我现在在机场呢,马上准备去海口。”


“你要是急用的话,我打电话问问公司还有谁在。”


程令时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高岭给他回复:“老大,邬乔还在呢,我让她把资料发到你邮箱。”


“邬乔还在?”


问出这句话时,天边猛地炸开一片闷雷。


上海的夏天,雷多雨水多,眼看着雨季又要来了。


高岭说:“对啊,我在群里问了,邬乔说她还在。我让她开了我的电脑,现在就把资料发给你。”


“嗯。”程令时应了一声。


很快,天边下起了大雨,倾盆而下,瞬间世界都没入雨丝之中。


代驾将他的车开到门口。


程令时上车后,对方问道:“先生,是去君庭小区吗?”


“嗯。”程令时坐在后排,回了声。


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雨滴打在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前车窗上的雨刷器一直左右摇摆,视线依旧被阻挡。


代驾司机念叨了一句:“这雨可真大,待会不好回去了啊。”


原本坐在后排,闭着眼睛养神的程令时,缓缓睁开眼睛。


容恒的话,还在耳畔回荡。


你干嘛对她那么好?


程令时虽然没对他说出理由,却心中早有了答案。


因为他见过她是怎么努力的长大。


所以他希望她以后走的路,一马平川,繁花似锦。


*


邬乔下楼时,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无奈叹了一口气。


晚上快接近十点钟。


但是打车软件上,居然显示要等六十分钟以上。


她也没想到,晚上会遭遇这么一场大雨,她没带伞,没办法跑去公交车站。


而且这个点,末班车也停了。


她站在大厦门口躲雨,跟她一起躲雨的,还有几个人。


是其他公司的。


大家都在抱怨,打车要等,没人来接。


邬乔站在原地等了二十分钟,发现打车软件上等待的时间,不见减少,居然依旧还维持在六十分钟。


隔壁一个女生穿的短裙,被冻的直跺脚。


“我现在可算知道男朋友的重要性,我朋友跟我一样加班,结果人家男朋友把她接走了,我还要等网约车师傅。”


“算了,男人未必都靠谱。”另外一个人强行安慰。


“咱们今晚该不会要睡在公司吧?”


旁边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抱怨,弄得邬乔也跟着一起无奈。


直到她又等了十分钟,终于确定,自己只怕是等不到网约车了。


于是她搜索了附近的夜半公交车,查出来,离这里大概五分钟的地方,有个公交站台。


她想了下,收起手机,将包举在头顶。


准备这样一路跑过去。


可刚她刚踏进雨幕之中,突然一个声音喊道:“邬乔。”


邬乔以为自己是雨声太大,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她偏头朝雨幕中看去,就见在大厦入口的灯光照射下,原本模糊的雨丝之中,一个身影信步而来,由远及近,渐渐变得清晰。


邬乔不由放下手中举在头顶的包。


程令时举着一把黑色的伞,终于赶到她身边,将伞而彻底将她遮挡。


周围的雨声,依旧铺天盖地。


邬乔却能听到砰砰的跳跃声,那是她的心跳在剧烈跳动。


但到了这一刻,她反而无比冷静,抬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早就离开了公司。


怎么反而这时候会出现。


程令时垂眸看她,低声问:“你怎么到现在才下班?”


“我在画你交给我的那栋住宅的立而图。”


这时,程令时眼底滑过惊讶:“你画完了?”


邬乔重重点头:“我画完了,明天早上就可以给你看。”


终于,程令时低声一笑:“其实这个立而图,我给你的时间,是三天。”


邬乔:“啊?”


可随后她灿然一笑,抬头望着他:“可我就是想要快点画完,给你看。”


明明是在伞下,光线尽数被遮挡。


可是他却看见她说话时,眼底散发出的光亮,那样灼灼耀眼。


这是第一次,程令时对理想两个字,有了最为直观的感受。


那是哪怕周围漆黑一片,都无法阻挡的光芒。


努力长大的少女,眼底的光辉,从未有一刻熄灭过。


她全然不知,自己现在有多闪耀。


程令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他稍稍弯腰,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是我的错,没跟你说清楚。”


邬乔讷讷望着他。


终于,在铺天盖地的雨声下,他轻声说:“既然是这样,那就罚我……”


他略顿了下。


邬乔的心脏倏地一紧。


“今晚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