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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绝地反击

  


“就凭你,真的知道?”
“你一个小小的柴薪役者,从未踏入过大厨堂一步,竟懂得这‘捭阖一品金裹田龙珍’是如何烹制的?”
如果破解不了捭阖坊新菜的奥秘,西河风大厨堂长期积累的厨界声名必定毁于一旦,而西河风的生意也可能彻底走进死胡同里,本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老段和老屠听见黑水发话,就像溺水已频临绝望之人猛然间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心中闪现出一丝可怜的希望可是这一根小小的破稻草,真的能让自己浮出那悲怆之海么?
见众人都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了自己,黑水反而心静若水,从容淡定对着二老道:“小的虽来咱西河风时日尚短,但感念东主救命之恩,无时不刻不想以己绵薄之力回报东主,因此绝不敢欺瞒两位大人”
见二老和众人都愣愣地望着自己,似乎在等待着从这名低级役者嘴里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黑水嘴角撇过一丝自信的笑意,而那话语中也开始浮现出一丝难以掩盖的神人气质:“小的虽非厨行中人,但天下百业殊途同归,若想达到业界巅峰,都离不开那‘琢磨’二字比如劈柴,这后院里的劈柴技艺,何人又能胜过我的师兄小冬子?而我师兄又为何劈柴技艺高超无比?这还不是因为他一有时间就在琢磨怎样劈出来的柴薪,才更能燃出那蓝幽之火,才更能烬白如雪正是琢磨和不断的实践,让他成为了我所尊重的柴房大师兄!”说到这里,黑水看向小冬子莞尔一笑,而黑水的大师兄小冬子,也禁不住被夸得脸红了起来。
哇,这还是之前那个成天闷声闷气不怎么开腔的小小柴薪役者么?听人家这话,总结得多么金屁呐
“刚才屠执事和各位厨爷初尝此菜之前,由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先就泄了自家些许底气,后来一旦尝得此菜确为自己一生中从未烹制过,也从未在烹调古本中或者师傅处学得过,心里就更是大为惊骇,从而失去了‘琢磨’的一颗静心而小的我并非厨业中人,刚才反倒能一直保持一颗静心来细细琢磨”
说到这里黑水眼睛陡然一亮,望向采买执事老段高声问道:“敢问段执事,那捭阖坊往日里的采买,和咱西河风有何差别?”
老段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断续嗫嚅回道:“往日里两家的菜品大同小异那采买的物事种类,自然也是相差无几”
“那好,既然这菜是捭阖坊的新推菜品,且每日售量巨大,目前看来所用的肉类也绝非惯常的‘五肉’,如果段执事去追踪一下那捭阖坊近日来采买的各类物事,有什么过去没有过的新鲜菜料和其他物事,是否能知晓此菜到底是何物所作、如何作得的呢?”
老段和老屠面面相觑:对啊,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转头再看向黑水的眼光,已经有了一些异样。
只听黑水继续朗声道:“此菜名字中有‘田龙’二字,小的琢磨,此菜的主料必为田间庶民日常惯见的某种活物,而这熟肉内里,也必有细小骨骸”一边说,黑水一边靠近案上的那坨被众厨子只撕去表里的那坨肉,用手三两下彻底撕扯开,果然看见里面动物骨骸细小而完整
众人都呆住了,这名小小的柴薪役者,当真是心细如发、异于常人啊!
呵呵,黑水看见扒开那肉的内里果不其然如同自己所料,也忍不住自顾自笑了起来
自从听说那捭阖坊大厨堂的新任执事是从秦国雍城回来的,我就怀疑他们的新推菜品和“刑徒汤社”有关系,后来再看见这菜的样式和造型,我就更加坚信它是在“刑徒汤社”里推出过的“黑氏炭烧田鼠”的升级版了
这一道本来是我初到老孟里时为解腹饥,参考“叫花鸡”用田鼠创造出来的庶民吃食,没想到竟能在安邑的高档豪华酒楼里登堂入室,成为了绝世珍馐真是乖乖侬的东。
看来安邑这“国际大都市”里的上流人士也如同前世的那些贵人们一样,吃腻了惯见的都市美味,一旦遇见本是来自于田间地头、对他们来说新鲜无比的庶民陋食、再经过当世大厨的精细包装和加工之后的“升级版”,便立即会被其俘虏啊。
而各位西河风后院的大爷们,并不是我黑水想故作高深、故弄玄虚,既然知道此菜的来历却不直接向你们挑明来历和出处,还要弯七拐八地来开导你们寻找制作线索实在是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我向大家说明此菜就是我发明于秦国老孟里,是起源于我陈黑水,我又该怎样去解释我为何要从秦国来到这魏国,甚至是如何来到这先秦、又如何会制作如此稀奇的菜式的所以就不妨在冷静平和的心情中,与你们分享“万事就怕琢磨”的心得罢。
第二天夜。
老段满脸兴奋地冲回后院安心阁,对着又已侯着的老屠和众厨子高声嚷嚷道:“果然如同黑水所言,我今日遣人细细跟踪访查,那捭阖坊竟有采买役者走出安邑城外,在四野三乡大肆向农人收购一样物事,你们猜是啥?”
众厨爷睁大了眼睛:“是啥?”
“嘿嘿,田间硕鼠!”
“原来这‘田龙’,竟是硕鼠?没想到这硕鼠去皮拾掇干净后,竟是如此的美味?真是太好啦!主材一旦确定,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老屠也满脸兴奋起来。
“这还没完,我还发现那捭阖坊的采买执事,在城东奢家订购了大量的精制木炭,由此想来,此菜定是用炭火烤制而成!”
窗户纸一旦挑破,一切就变得简单无比。
西河风的采买役者们也开始在安邑外收购田鼠,而田鼠这样的资源,在越是肥沃、越容易丰收的土地里就越是多,因此这东西在魏国更加遍地都是。那首著名的《硕鼠》就是出自于魏国民间,并被收录进了《诗经.魏风》里,由此可想而知,只管给农人们些许小利,个大肥美的新鲜硕鼠便取之不尽。
这个时代中华的烹调水平虽比不上后世,但绝对远远领先于整个世界。连更早前的孔子,都发出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美食宣言,孟子也说“鱼者吾所欲也,熊掌,亦吾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可窥当世厨业发达之一斑。因此只要有了主材、知道了大体的烹法,捭阖坊“开发”的那道神秘新式武器,在黑水与各位大厨的“探讨”中,很快就会被西河风大厨堂里的名厨高手们彻底破解。
过了两天,由于黑水在“破解”绝世珍馐一事中的突出贡献,他获得了一项殊荣成为了后院乃至于整个西河风酒肆中,第一个踏进后院中最为神圣之地“大厨堂”的低级役者!
老屠非常荣幸地想向黑水展示厨子们的实验研究成果,并想让黑水作那在当世厨界、只有相当名望的厨艺前辈才能担当的“初尝尊者”!而对于这一点,大家一致认为黑水虽然身份还只是最低级的柴薪役者,但作为解密捭阖坊新菜品的关键人物,绝对有这样的资格。
于是在宽敞明亮摆满了琳琅满目各式厨具和食材的大厨堂中,黑水在老屠的亲自陪同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厨子们取来田鼠,仔细在俎上去皮、去头去尾、去四肢、去内脏然后洗净,用刀两下将肥美的躯干修得规规整整,置入四耳平底青铜鉴中码上精盐、数味胡香、火葱、姜片、椒粒,片刻后一一取出在炊案上用上好的干净荷叶包裹,再敷之以精选的细质干净湿泥成团,放在金刚炭火上细细翻弄烤制
两个时辰后,一个个色泽金黄的泥团被精心摆放在一个编制精美的红色竹笥中,旁边还布了蔬菜瓜果雕刻出来的荷叶和荷花造型,然后被大厨摆放在老屠和黑水的品菜案前,一眼看上去就已让人垂涎三尺。
老屠对着黑水正襟危坐,表情凝重地伸手向着那竹笥一指,颔首示意“初尝尊者”可以开始尝试品评了。
黑水也不客气,两下扒开一个土磕拉,抓起里面香喷喷的烤硕鼠吹得几口,塞进嘴里一番咀嚼吞咽,片刻后吐出鼠骨,然后意犹未尽地吐出这样的话语:“真他娘的好吃!绝对胜过那捭阖坊一筹!”
确实是好吃,有了西河风大厨们的精细加工,不知比黑水最开始在老孟里自制的“炭烧田鼠”好吃了多少倍,而且在黑水的指导提示下,两日来大厨们反复用各种香料、配菜腌制尝试,又换用各种荷叶、湿泥、改变火候等,导致今天的成菜无论从品相、色泽、闻香、口感、味型都趋于完美,竟从整体上大大超过了那天老段带回来的捭阖坊样菜。
听见黑水的评语,整个大厨堂里的人们,都流下了欣慰而喜悦的眼泪
老屠对着黑水恭敬一辑:“若不是黑水兄弟心思缜密、洞若观火,两日来又多加指导,何能有今日此菜的出炉?敢请‘初尝尊者’,为西河风大厨堂出品的此菜,赐名!”
一刹那间,黑水内心很有些感慨这菜本创自于初初成为先秦难民的自己,自己到了安邑后又成了一名难民乞丐,创意又是来自于后世的“叫花鸡”,于是他稍一思忖,抬头朗声道:“就叫‘西河秘制乞丐烧’,如何?”
西河秘制乞丐烧?
老屠在自己嘴里咀嚼回味了一遍这菜名,脸色一变嗔怒道:“好俗气的菜名!”吼得黑水脸一红,心道:呃,屠大人,你脸变得好快啊即使不用这俗名也给我留点面子啊
没想到老屠旋即却又哈哈大笑道:“然大俗即大雅!此名新意勾人,甚合咱西河风韵味,彩!”
厨房众人皆是高声笑道:“西河秘制乞丐烧,大彩!”
“‘西河秘制乞丐烧’一笥,来喽!”
“尊客莫急,您追加的两笥‘乞丐烧’立马就到!”
又两天后,传菜小厮们满脸喜悦地高声吆喝着传菜辞,象蝴蝶一般在西河风前八进曲折的门廊、巷道、水桥中飞舞穿梭,一天从他们的手中传到前堂的‘乞丐烧’,已超过百份。
大厨堂的伟大厨子们趁热打铁,又开发出一系列以田鼠为主材的菜品,煮、蒸、羹、炙、煎、脯、醢、菹各种烹法花样翻新,无一不获得了客人们的交口称赞。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黑水在后院里“有一言没一语”的“善意提醒”
六天后,整个西河风的客流终于回升了一成。
漂亮的绝地反击!
虽然尚未彻底挽回西河风的颓势局面,但这样的绝地反击的重大意义在于,它重建了西河风大厨堂厨子们的信心!挽救了这个战斗力频临破灭的西河风核心团队!
老屠和老段那张本来愁得象抹布一样的脸,也一点一点地象春花一般舒展开来。通过大家的努力,总有了希望不是?
这一夜,几位后院管事聚头一碰,决定了一件他们就能决定无需向总执事请示汇报的事情。
又到了“安心阁”聚饮夜茶的时刻。
黑水被老屠兴冲冲地从柴房里直接拽进了安心阁,拽进了阁内的一个坐榻里。
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坐榻。
这绝对是后院里备受肯定和尊重的一个坐榻!
虽然在那里铺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毡布坐垫,但这坐垫所铺的位置,决定了它非同寻常!因为它铺在安心阁中的几乎最中心,紧靠着居中三张木案外的第二圈木案后
安心阁中最中心的三张木案,分别属于“大厨堂”执事老屠、“采买执事”老段,和“杂役执事”老田。而第二圈的木案之前只有十七张,分别属于大厨堂里的十二名高级大厨,和五名高级采买役者。第三圈、第四圈数量更多,是普通厨子和普通采买役者的座位。
现在第二圈的十七张木案,变成了十八张,多出来的那一张,属于一名西河风中最低级的“柴薪役者”而这名役者之前根本就连拥有一张坐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象其他低级役者们一样在安心阁中的角落里席地而坐
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面色绯红腼腆的黑水扭捏着,却被老屠一把强按坐了下去,众人见状齐呼一声:
“彩!”
老段作为采买执事、整个西河风掌管物质采购的牛逼人物,兴致高涨的他高呼一声:“今夜高兴,当以酒代茶!娃儿们,去库里取最好的列国好酒来!”
而大厨房的厨子们更是早已备好了几味用全心全意烹制而成的美味珍馐,他们更想用满腔的真情来答谢,这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挽救了他们业内地位和名誉的小小柴薪役者只见老屠一招手,一帮传菜役者鱼贯从大厨房内端出各色菜品置于各个案头,每名役者端菜至黑水的案头时,望着他的眼睛里都射出温暖的谢意,直看得黑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酒筵隆重开始,没得说,大家喝得兴高采烈。
在老屠的带头下,厨子们一轮又一轮地向黑水齐齐敬酒。黑水心里既高兴又矛盾,这不太符合他现在“低调,注意低调”的处世原则,可是为什么一不小心,又被动的“高调”起来了啊?这就是命!谁让那捭阖坊偷你的师,剽窃你的版权作品呐?他只好又自己安慰自己。
齐齐敬酒过后,又是没完没了的单独答谢,魏酒、赵酒、燕酒山果汁、醪糟、原始鸡尾酒一杯接着一杯
大家都高兴,不太好扫兴。但黑水努力控制着自己,绝不能让自己像之前在刑徒商社庆功大宴里那样喝得不省人事。
片刻后,连小冬子这小破孩儿也喝了个满面通红,跑到黑水的面前飘飘然地摸着黑水的脸,甜甜美美地打着酒嗝叨叨:“哈哈小师弟你可真给俺这大师兄长脸呀俺好喜欢你俺真的好喜欢你”黑水一把把这孩子搂进怀里,说不出话来这里的人们,虽然他们也是魏国人,可是他们,为何不象战场上的那些魏军那般令人生恨?
中间的三张木案后,老段和老屠兴致颇高自不必说,之前没怎么露过脸的“杂役执事”老田,可能也是今晚最高兴的人之一!他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手下居然藏着黑水这么一个厨业人才,居然破解了最受尊敬的老屠都没法破解的竟者新菜秘密,这可真为自己大大地长脸啊!挖哈哈于是老田挑头,三老一杯又一杯相互敬得一塌糊涂。可喝着喝着,三老竟又同时叹起气来
只听老屠说:“虽然新菜推出后,客人回流了近两成,可大厨堂每日的总出菜量,仍不到往日正常时的十之六七啊”
老段也说:“是呀,从采买量来看虽然田间硕鼠日益走高,但其他物事却是没什么提升”
“那捭阖坊的生意,仍是远远的好过咱西河风!”
“啪!”的一声,老田竟重重地把酒盏砸在桌子上,顿时砸得众人兴致全无。
到底该怎么办呢?怎样才能彻底恢复西河风往日里的辉煌、再一次真正压倒那捭阖坊呢?
长时间的无言后,三老的目光竟不约而同的聚焦到黑水所坐之处
黑水刚饮了一口醪糟,一抬头,我晕,都盯着我干嘛呀?
娘亲喂,看来这靠近安心阁中心的坐榻,还真不是那么好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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