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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人间冷暖

  


西河风酒肆门外南北走向的王街南口有个十字路口,一条东西走向的辅街横亘在王街上。。而在那条东西走向的辅街两端,大魏丞相府和上将军府高大的府门相对,相距不过两箭之地。
这条东西走向的辅街铺着与王街同样上好的大白条石,春夏时路树成荫,曾经整日里都是驷马高车辚辚、锦衣高吏、宝甲将军摩肩接踵,热闹得一塌糊涂。滚滚的车流过了那十字路口,就一拨向东,一拨向西,而在少梁之战前,一直都是向东的车流远远的超过那向西的车流。
这都是因为东边,是丞相府。
“公叔”一姓,本是指公的叔叔,可见公叔痤生于名门望族、家族势力在魏国何其雄厚强大,作为大魏国霸居高位三十多年的三朝老臣,魏武侯时期的“相”,后来更作为魏惠王的“开府丞相”,长期统领国事,可谓当下天下霸主大魏国的第一重臣!以公叔痤高居大位那如此绵长悠久的时间,也可以想象已沉淀了多么深厚的影响力,门生学徒遍布大魏,氏族群吏马首是瞻,这种影响力不光是在魏国,甚至他老人家打个喷嚏,天下诸侯都不由得要感冒发烧,生怕他一不高兴撺掇着霸主收拾下自己的弱国小邦,谁受得了?
所谓“开府”者,丞相府同时也是“国务院”,于是白天办公事的,晚上办私事的,排成了长龙,那车流能不远远的超过去向西边上将军府的么?
上将军,不过一统领军事只管打仗的莽夫而已。于是庞涓经常在回府路上经过那十字路口时,看着那东边府门外的滚滚车流,作为很有抱负很有理想的鬼谷高徒,亦时不时的勒马叹息。那火热的门庭若市的场景亦令他那颗强大的功业心,很受伤、很忧伤。
然而世间繁华如同梦一场,有时候只需要一阵轻风,就将一切吹得渺无影踪自少梁之战后,过了那十字路口,车流就全都向着西边上将军府而去。东边的半截辅道,人车绝迹,曾经一尘不染的大白条石路上,只铺满了参杂着枯叶的脏雪。
丞相府那显赫的府门曾经光亮无比的门楣上,竟也生出了蜘蛛网!
最令人能感受到今非昔比的是,丞相府的南侧占地颇大的门客院里,往日里一片人声鼎沸如同市集一般的热闹,可今天也一片死寂没有一丝人声,难道天下各国归附丞相的近千豪杰雅士,都一走而空了?
一街、一门、一院,竟能将一段宦海沧桑演绎得如此生动?
丞相府中,一名穿着华丽却面容憔悴枯槁的老妇人,呆呆坐在内堂门槛上,一边痴痴望着那府门的方向,又一边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府院,两行老泪便顺着那颊间的深皱汩汩而下近一月以来,天天这般模样。如此硕大豪华的九进宅院如果没了老丞相,亦没了人声,就算再大,可装得下自己满心的伤悲?
“老夫人,您喝盏西河风这新制的豆珍罢,求您别再如此伤悲,您这样,奴婢的心也跟着碎了”
“小依,我又如何喝得下去?”老夫人转过脸来看着小依,却并去接豆珍,声音悲戚,“你只告诉老身,这丞相府的上千门客,是否都已作鸟兽散?”
小依怯怯地低声回道:“是的那门客院,早已空空如也”
老夫人的眼睛瞬间变得空洞,胸口起伏,望向天空憋得片刻,却猛然凄厉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公叔痤啊公叔痤,枉你自负这大魏国开国以来第一重臣,以为天下英雄豪杰无不对你趋之如骛,可你曾想到那车马如龙、门客踏破门槛的景象,只如同梦一场??哈哈哈哈哈”
狂笑过之后,却又泪泼如雨,低下头来只失魂落魄自顾自的低低絮语:“老头子啊老头子我早对你说过权达巅峰、必堕深渊我一直劝你早日归隐,也只盼着与你去作那逍遥的田舍翁婆,只求个安度余生可如今,你叫我怎么办你不在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老夫人又狂笑、又狂哭,那失心疯一般的诡异模样,骇得小依手上所端豆珍泼洒了一地,“老夫人!求您别吓奴婢啊!”只扑入老夫人的怀里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主仆二人哭得肝肠寸断,好半响后,老夫人才抚摸着小依的头发断续低语:“小依,你说,就连他也不会回来了罢”
小依听了这话却停住哭泣,猛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小脸坚定非常:“不!先生他一定会回来的!他对小依说过,不出本月,他一定会回来的!”
“人心深似海,世事皆难测,你一个小女娃为何又如此肯定”
“我就是如此肯定!先生,他绝对不是门客院里那些骗吃骗喝的宵小之辈!”
“我又何尝不是这般以为可这,都多少天了”
正在此时,沉重的府门一阵“吱吱”声被人缓缓推开,又一阵稳重而急切的脚步声透过那高大的影壁,在空旷寂静的府院中清晰的传入主仆二人耳中。
“夫人,定是他回来啦!”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白一黑两条人影终于闪过那道影壁,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而那进入眼帘的白衣人虽满身风尘,散发的光彩却照得主仆二人眼中那灰蒙蒙的高大影壁都陡然一亮,“先生!”小依带泪的俏脸瞬间就灿若春花,而老夫人看着那白衣人停下脚步,目光坚定的对自己点了点头,绝望的心里也终于生出了一丝希望
只这一眼间,尽显人间冷暖。
西河风酒肆,后院大厨堂外的台阶之上,坐着两个雕塑一般的一老一少。
一旦堪透公叔痤不能回到魏国的厉害关系,黑水心里就猛然咯噔一下。但当着老屠的面,他反倒脸色逐渐平静了下来,心里快速思忖:冷静,绝对要冷静!如果让老屠看出我内心的纠结,让他知道了老丞相被俘虏的真相,还不立马杀了我?以我如此恩怨分明的一个人,该报的仇要报,该还的恩也得还,而这西和风当下的困局,唯一破解之道就是公叔痤回魏,恢复大魏庙堂里的两派政治势力的平衡那公叔痤回到魏国,短期来看既对秦国有利,也对西河风有利这个困局并不难解,因为此局天可解!不过,有我这样的穿越者掉入了历史长河引起了涟漪,这“天”,还是原来那“天”么?
老屠见黑水一副入定的神人模样又陷入了他的“琢磨道”,带着七分困惑三分期望地问道:“黑水老弟,你说这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厨道,而在于安邑豪贵、天下士人的趋势之心,可公叔痤老丞相被秦国所擒生死未卜,那岂不是说只要他不回来,咱西河风的生意就永远好不起来?可如此邦国大事,我们作为酒肆里的小小执事,又能奈何?”
黑水彷佛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是又有几分不确定,眉毛一抬对着老屠说:“屠爷,你能带我去见公羊总执事么?”
“你要见公羊大人?凭着我在西和风的三分薄面,倒也不是不行”
“那别废话!赶紧带我去!”
“呃那见着公羊大人,你可得谦恭着点”
“那还不赶紧的!”
西河风酒肆的总执事公羊谨,住在西和风东北角一所非常僻静的“总执事院”里。平日里上下一干人等如果没有他的召唤,根本不敢靠近哪院子一步,生怕打扰了尊贵的总执事大人。出于对黑水“琢磨之道”的信任和信心,老屠最终决定顶着“叨扰之罪”带黑水前往,为了西河风的前途,豁出去了。
于是在老屠一路上“谦恭着点”“注意礼节”的唠叨声中,黑水闷头走在漫长的步道、廊道、水桥、花园小径上,边走边想着等下应该怎样组织语言。
走了堪堪半个时辰,一座面积不大但从外面看去便雅致非常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要到了,公羊大人还从未见过你这般低等级的执事,你可得等我先禀报后再入室。”老屠这句提醒,把黑水从沉思中拎了起来。黑水刚抬头看向那院子的木栅门,一个人就推开木栅门快步走了出来。
那人身材细挑、发髻之下长发披肩,在夜色中也看不出长个啥模样,只觉那脸庞轮廓俊朗非凡,穿一身质地上好的黑色锦衣,即使在夜幕笼罩中也散发出几分遮挡不住的酷意。能直接进出西河风总执事院的人物,必是非同寻常,看那穿着也说不定是哪家达官贵人府中的家臣、执事,老屠赶紧扯着黑水的衣摆让到小道的一边,垂首恭敬为那人让道。
那黑衣人脚步轻快利索,似乎看都不看两人昂首而过,经过黑水的面前时,低着头的黑水只看见他的右手手掌上带了一个好看而古怪的物事,“那是个啥玩意儿呢?说是扳指不是扳指,说是戒指也没那么小,还有手链连到手腕,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手饰呐,何况还戴在一个男人的手上,真酷”黑水忍不住眼睛向上斜瞟,却正好瞥见那黑衣人也微微撇头看向了自己,那一双杏眼里,射出一丝冰冷如箭的光,盯得黑水又赶紧低头。
待那人走远,老屠才又扯着黑水往院子里走。边往里走黑水边还在回味:“好有味道的一个人呐,实在是很有气质可为什么那道冰冷的目光,总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呢?”
“大厨堂执事老屠,携后院新晋‘纳言执事’黑水,拜见公羊大人!”
到了院中北屋门外,老屠的大声禀报才又把黑水从对刚才那黑衣人的好奇中给扯了回来。
“进来罢。”屋内传来一名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
想起老屠一路的提醒,黑水进得屋内低下眼睛纳头便拜,“黑水拜见”话刚刚出口,屋内那人却已紧步上前托住了他的胳膊,口道:“黑水执事不必多礼!”
黑水抬头一看,公羊大人干练儒雅,虽望着自己脸露笑意像看着一个自己熟悉心爱的属从,心下有几分纳闷却又不敢失了礼数:“在下从未有福与大人谋面,也从未对大人行过‘尊上之道’,大人如此善待在下,在下如何敢当?”
“哈哈!你未曾谋我的面,我却是谋过你的面呐!更何况,谁又能想到当日里那名倒在西河风门外的小乞丐,今日里却成了咱西河风后院里的大智囊、大名人啊?哈哈”公羊大人边笑道边意味颇深的看了老屠一眼,看得老屠也是咧嘴一笑。
这公羊大人怡然开怀的模样,怎么看,也看不出一丝对西河风困局的烦扰呢?
“来来来,坐下说话!”
公羊大人往屋内木案一指,边说边坐到案旁,又把手里握着的一方白绢卷起放入案上的一只铜管里。显然在黑水两进屋前,他正在看这方白绢。
刚才那黑衣酷哥,是位信使?
待黑水和老屠也坐入榻中,公羊大人又微微一笑后对黑水发问:“不知道咱们的‘纳言执事’,此番又以何教我?”
呃,当真是“人在做,天在看”,虽然这公羊总执事从未到过后院,但显然自己在后院搞的那些名堂,他都是知道的了。
黑水双手一辑也不废话,决心把自己思谋半天的话语和盘托出:“公羊大人,西河风目前困局只有一人能解,那就是老丞相!而在下琢磨着,老丞相在不久之后必回安邑!”
“哦?”公羊总执事的眼睛陡然一亮,内心里震惊万分:这个黑水,果然不简单呐!他说的这话,不正和这白绢上说的话差不了几分么?难道他不光是个厨神,是个深谙“琢磨之道”的高人,而且还能窥天?
“黑水执事缘何出此论?愿闻其详”
公羊总执事竟躬身对着黑水这名低级执事,恭敬一辑!
半个时辰后,听完黑水详说的公羊执事只兴奋地一拍案头,对黑水说:“果然思谋非凡!连日来我也一直忙着一事,那就是谋划着明日在‘论战堂’里演上一出戏。你到西河风时日不长,且一直隐在后院并不被安邑人士熟知,以你的气象、口才、思谋又均是再适合不过担任此戏的主角,黑水,我只问你,为了西河风,为了西河学派,你可愿意挑此大梁?”
黑水毫不犹豫回道:“为报西河风救命收留大恩,我又怎敢拒绝?!”
老屠却傻傻地盯着黑水:要唱戏?这你也会?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我实在是对你水爷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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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家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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