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
七年后,冬。
沈瑜接到刘元元的电话，开车去机场接她。
刘元元如今是圈内小有名气的导演。她刚参加完国内的一个电影节活动，顺道过来找沈瑜叙旧。
她一上车就“嘶嘶”了两声，“哇,好冷。”
沈瑜将车里空调开大了些,笑道：“你穿太少了。”
本身就怕冷的人,这个天气还只穿了件风衣，能不冷吗？
刘元元叹气：“害,不是怕有人拍我吗？好歹我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导演。”
沈瑜轻笑了声：“嗯,有道理。”
“我可说好了啊，这几天我就赖你这了。”刘元元倚在座位上,声调懒懒的。
沈瑜说好。
两人一个跳舞一个拍片，这几年显少能聚在一起。
晚上，沈瑜简单做了几个菜招待刘元元。
刘元元啧啧称奇：“你怎么还有空学做菜的啊？”
沈瑜解释：“有演出的时候吃饭时间常常不固定，有时候团里订的餐吃不惯，就学着回来自己做些了。”
这话说得有些轻了。
实际上是这几年因为作息不规律，她的肠胃变得很弱。吃到太油腻或者有一点不干净就会胃痛。只要有可能，她都是尽量在家里吃。
刘元元点点头，表示理解。
“哎，对了。过几天不是你生日嘛？怎么庆祝？”她问。
沈瑜的生日特别好记,是圣诞节。好久不见的刘元元打算给沈瑜庆祝一下。
沈瑜顿了顿：“那天我还得排练。回来估计很晚。不用管我。”
她平时是不过生日的,也很少会想起自己的生日。
偏偏她的生日太特别,每到附近的日子，商家们就开始紧锣密鼓地打起了广告。
堂而皇之地告知她——她的生日要随着圣诞一起来了。
“这么随便的吗？”
刘元元皱眉盯着沈瑜。
沈瑜回家后脱掉了外套,只身着一件米色的毛衣裙，收腰款，勾勒得腰臀线妩媚动人。
眼下,沈瑜的神色映在融融灯火下，平静宁和，似乎已经习惯了不过生日的生活。
她的身材是极吸引人的，可是看脸，又觉得对她有想法都是在亵渎。
刘元元心里一动，问道：“最近那个姓周的还在追你吗？”
刘元元也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只知道是个土豪老板。在一次活动上对沈瑜一见钟情，从此开始了热情的追求。
说起这个，沈瑜也有些无奈。
“是的，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沈瑜的每次演出，只要他有空就会去看，每次必带着玫瑰花。就算有事不来，花也一定会到。
每次见面都笑呵呵的叫她一声沈小姐，拒绝了无数次也没有用。
刘元元“啧”一声，“他可能要见到你交男朋友才会死心。”
沈瑜心神微微一漾。
这个说法，纪衡也说过。
他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充当这个“男朋友”的角色。
作为那届最出色的两个毕业生，两人是同时被招进歌舞剧团的，现在依旧是搭档。
“哎，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帅哥认识？”刘元元当即拿出手机，在微信列表滑来滑去地物色人选。这一行，最不缺的就是俊美美女。刘元元朋友圈里一堆。
沈瑜笑笑：“不用了。我工作忙，也不想想这事。”
刘元元欲言又止。
最终叹了口气：“行吧行吧，反正你要是想认识新朋友了和我说。”
她挑了挑眉：“我手里资源可多。”
“知道了。”沈瑜盛了碗汤给她，试图堵住她的嘴。
“来，喝汤。”
圣诞节那天，沈瑜的排练一如往常进行。
快结束的时候，排练厅的灯光忽然消失，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周边迅速传来大家惊慌的声音。
“怎么回事？”
“停电了吗？”
“大家别慌，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检查一下。”
……
沈瑜眯了眯眼，努力适应黑暗中的环境。
下一秒，身后侧边忽然传来动静。
推车声音同歌声一起传了进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沈瑜回头。
莹莹烛火中，刘元元面带笑容，推着三层生日蛋糕朝这边走过来。
周边的同事们也非常配合地一起合唱起了生日快乐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祝福的笑。
沈瑜的胸口涌上一股暖流，没想到刘元元还特意找到了纪衡策划了生日。
一曲唱完，刘元元叫她许愿。
沈瑜点头，闭上眼睛许了愿。
“沈瑜许了什么愿啊？”睁开眼的时候，有人问她。
沈瑜笑着道：“许愿巡演最后一场顺利结束。”
“啊，好官方的回答。也不给自己许许愿吗？”提问的人有些失望。
“你以为都像你，年年许愿遇到白马王子？”
“哈哈哈哈。”
一片笑声中，沈瑜吹灭了蜡烛。
灯光大亮。
同事们纷纷送上祝福。
“祝我们沈首席生日快乐，下一场演出圆满成功！”
“祝我们沈大美女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这句的男生嘴瓢了一下，今朝说成了新朝。
岁岁有新昭。
忽然间听到同音的词，沈瑜微微晃神。
片刻，她笑了笑：“谢谢大家。”
和同事们一起庆祝完生日，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
刘元元第二天要飞去别处，晚上赖在沈瑜的房间要和她睡。
灯光暗下后，刘元元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啊？”
这个他，不用明说也知道是谁。
沈瑜顿了顿，摇摇头。
刘元元抿唇，不太相信的样子：“真的吗？那今天你同事说错了祝福，你为什么失神？”
沈瑜没想到，自己短暂的反应还是被刘元元发现了。
“真的没有，都过去这么久了。”
沈瑜想了想：“我只是好像没办法喜欢上什么人。”
在她眼里，异性的感觉都差不多。
刘元元沉默下来。
第二天，沈瑜去剧院排练。
午休时，她收到了刘元元临上飞机前的信息。
【不是没办法喜欢什么人，是你根本没有给别人机会】
【放下吧，沈瑜】
沈瑜看到消息愣了许久，回她。
【好】
1月初，《拂晓》巡演来到了最后一站。
国内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a市。
演出前，沈瑜在化妆室化妆。
这场演出结束后，年前就没有什么大的表演了。
只是月中有一个业内的活动，领导指定了她和纪衡去参加。
这本来也没什么。
可偏偏，这场活动的大赞助商是万航集团。
沈瑜看着镜子怔怔出神。
这种小活动，总不可能是谢家的人来吧……
“每次给你化妆都会被惊艳。这皮肤和五官，不去娱乐圈简直是大家的损失。”化妆师的话打断了沈瑜的思绪。
她对上镜子里化妆师的目光，笑了笑。
“哎可别去娱乐圈了，那是舞蹈界的损失。”另一个化妆师接话，“没有沈瑜，哪有《拂晓》啊？”
“我就说说而已。”沈瑜的化妆师笑笑，目光瞥向化妆室一角，“那位周老板又来啦？”
那边一大捧红玫瑰，娇艳欲滴。卡片上写着：“祝沈小姐演出圆满成功。”
“他也是蛮有恒心的喏。”
“——谁蛮有恒心的啊？”
化妆师的话被人打断。
镜子里，纪衡高大俊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化妆师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纪衡一眼看到那束玫瑰，心中了然。
他微微俯身，对沈瑜说：“廖老师说结束后请大家吃饭。”
沈瑜张了张口。
纪衡先一步把话堵上。
“别人就算了，廖老师的面子不能不给啊。”
沈瑜扯扯嘴角：“知道了，会去的。”
廖老师是沈瑜的领导，从沈瑜一进团就开始带她，关系亦师亦友。
《拂晓》这部剧也是他拍板定下沈瑜担任女主，让沈瑜渐渐在业内斩获了一些名气。
廖老师请客，她肯定会去。
《拂晓》的最后一场巡演回到了熟悉的a市大剧院，大家的状态都非常好，圆满完成了年前的最后一项工作。
巡演结束后，舞剧团在年前就没有其他演出，只有些零散的采访和活动。
结束后，一行人去饭店庆祝。
席间，沈瑜依旧吃得不多。
“这次我一定要敬我们沈首席一杯。”有人向沈瑜敬酒。
沈瑜笑了笑，端起杯子。
“行了，行了，沈瑜不太能喝。换饮料吧。”纪衡挡在她面前。
“呦吼，心疼啦？”其他同事意有所指地开起了玩笑。
两人在其他同事眼里算得上是舞团的金童玉女。
同学不说，还一直一起搭档，默契十足，又都是单身。
虽然两人一直对外说是朋友，但舞团里的人都感觉到纪衡对沈瑜特殊的关照。
“没关系。”
沈瑜不太想和纪衡扯上莫名的关系，浅酌了一口。
吃到最后，几个年轻人提议玩点游戏。
很俗气的真心话大冒险。
圆盘摆放着一个空酒瓶，瓶口对准谁谁就要在真心话和大冒险里二择其一。
若是都不愿意，就得将桌上那杯加了醋芥末和各种汤水的“酒”喝光。
前几轮，沈瑜很安稳地躲了过去。
倒是纪衡被酒瓶转到，他选择了真心话。
“桌上有没有你喜欢的人？”同事直接问。
纪衡面有难色，犹豫了会儿选择不回答，拿起杯子将同事特调的“饮料”一饮而尽。
这行为可以算得上是另一种回答了。
其他人看着沈瑜，了然地“哦”了几声。
沈瑜面色平静，岿然不动。
可她也没安稳太久。
下一轮，酒瓶指到了她。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直勾勾看着她，目光隐隐带着兴奋。
就连廖老师也饶有兴趣地抱胸：“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沈瑜。”
同事开门见山：“真心话还大冒险？”
沈瑜想了想：“大冒险。”
“好，抽。”
旁人递过来一叠纸牌，要她抽。
沈瑜随便拿了一张递过去。
纸牌翻过来——
“给前男友打电话表白。”
同事们瞬间兴奋，起哄声连绵不断。
整桌欢腾下，只有沈瑜一个人面色怔忪。
“沈瑜有前男友吗？”
有人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在团里的三年，没人见过沈瑜有男友。
有人好奇地看向纪衡，用目光询问他。
两人做过四年的同窗，该是很了解才对。
纪衡不露声色，定定看着沈瑜。
沈瑜默了默，坦然承认了：“有。”
一个轻轻的字落下，气氛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眨不眨落在沈瑜身上。
沈瑜面色冷静，翻出谢新昭的号码。
他刚出国的那段时间，沈瑜把这个号码当成了树洞，经常会发些心事过去。
近些年工作忙碌，她的信息也发得少了。
最近的一条，是去年12月他的生日。
反正是个空号。
打过去不算是欺骗同事，自己也能交差。
如果同事问起，用一句“很久没联系不知道他换号了”也可以搪塞。
沈瑜想得清楚，放心地拨打了电话。
预料中“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语音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嘟”声。
沈瑜怔怔盯着屏幕，眉心微蹙。
现在很少打电话了，她已经不确定拨打空号应该是什么样的了。
其他人则盯着沈瑜的面部，屏息以待。
沈瑜这几年太清心寡欲了，用一句“冰山美人”概括也不稀奇。
所有人都很好奇，她的前男友是谁，接到电话又是什么反应。
几声之后，电话通了。
沈瑜的大脑忽然空白。
明明一个月之前，她发的“生日快乐”还显示发送失败。
这个号码有了新主人了吗？
思绪乱糟糟的没有想清楚，手机那头也在沉默。
这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
片刻，那头传来了男人的呼吸声。
响起的声音低沉好听，带着些许的试探意味。
“小——”
沈瑜平静的脸色因为这熟悉的声音瞬间慌乱。
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指先一步行动——
她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