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澜捂着仍隐隐作痛的胸口,一口气跑回食肆,一屁股坐在芳姨身边。
芳姨看着她这死里逃生般的仓惶模样,似早已未卜先知:“早和你说了不要去,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慕澜气喘吁吁的说道:“还好跑得快,捡回一条小命,我算是领教了一回你们掌门的内功,差点没把我的五脏六腑震碎了去,到现在都还生疼。”
芳姨道:“掌门哪舍得伤你,他正在气头上,你若有事姑且缓两天再与他说。”
慕澜问:“今日谁把他得罪了,他这般古怪?”
芳姨不语。
芳姨唤来小厮,不一会小厮便给慕澜端上三菜一汤,闻着香气诱人,看着色味俱佳,芳姨道:“还好你赶上饭点,赶紧趁热吃。”慕澜拿着筷子,看着眼前的饭菜呆愣了半晌。
这样色香味俱全的膳食早在五天前慕澜想都不敢想,现在竟然日日都能吃上,贪吃如她,美食当前若换了平时必定开心兴奋的不行,无需芳姨催促便急不可耐的动筷子。可眼前慕澜心中挂记着影芷的事哪里吃得下。她问芳姨:“你说尹剑杀过人吗?”
芳姨道:“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然后她顿了顿,犹疑了片刻继续说道:“做掌门自然是要赏罚分明。”
想到尹剑满手沾满鲜血的样子,慕澜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手微微一抖,手中筷子便从指缝滑落在桌上,她也不知去捡,就这样愣神的呆滞了许久。
芳姨见她这副失神的模样又说:“掌门要谁的人头一句话的事,哪需自己动手。” 记住网址www.mianfeizhuishu.com
慕澜今日才知尹剑也有凶狠残暴的一面,只是以前他对她太过于呵护,从不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在她面前展现出来。
芳姨看着她那张藏不住心事的脸,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和芳姨说道说道,看看我可否帮到你?”
慕澜摇摇头,眼中无奈:“这事只有你们掌门一人说了算。”
但对着面前如亲人一般的芳姨,慕澜心中实在藏不住事,她又说:“我今日在南山寺见着影芷了…”
芳姨忙问:“她过得好吗,那楚亦天对她如何?”
慕澜摇头叹气道:“就是那楚亦天待她太好,她爱了那楚亦天。”
芳姨听后身子哆嗦了一下,脸色极难看,眼中伤感,似慕澜的话触碰了她的伤心事,她口中道:“冤孽啊,若真是这样…”芳姨欲言又止。
芳姨眼中黯然,若有所思了许久,缓缓说道:“明月楼里也曾出去过一个姑娘,名叫影蝶,她也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那后来呢?”慕澜迫不及待的问道。
芳姨回忆道:“当年的盛京还不似现在这般整条主街的产业几乎都归五岳派所有。
那时当今圣上还是靖南王,魏衡也还没当上户部尚书。当时靖南王和五岳派都想收购这盛京主街上的产业,魏衡和陈舵主分别代表两方势力在盛京城内周旋博弈。彼时靖南王手中握有的商铺酒楼竟比五岳派还多些。
有一日陈舵主将一女子领来,那可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盛京城里难得一见的美人啊,那个说话的声音柔柔的,听着直把我的心都要化了去。陈舵主让我教她舞,我给她取了名字影蝶,她天分悟性极高,任何舞步一点即通,人还谦虚勤奋,只花了三个月便当上了明月楼的头牌,那时她的美貌和舞技盛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记得那日魏衡终于来了,那魏衡也是个翩翩公子啊,看着玉树临风,俊朗不凡。他望着影蝶在台上舞,便怔怔的移不开眼,当晚就花大价钱把影蝶买下。
从打那以后,陈舵主每次和商户商谈收购,总能比魏衡多那么几十两银子,他和魏衡较量,几乎次次都赢。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影蝶给的消息便总是不准,以至陈舵主的收购屡屡失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影蝶那时竟爱上了魏衡。”
说到这,芳姨颇有些泪眼婆娑,她收拾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
哎,影蝶命薄啊…没过多久我就听闻影蝶死于非命的消息,说是不慎跌落池塘给淹死的,人捞上来时眼睛和身上的皮肉被鱼给吃了大半,不得全尸…影蝶死后那魏衡也是一蹶不振,病了可好长一段时日。
外面的人都说是影蝶命不好得罪了水鬼,可我知道影蝶的功夫如此了得,怎会跌落池塘不能自救。
我那时候心疼的啊,那影蝶可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美人儿啊,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
说到这芳姨竟有些哽咽。慕澜听着这些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为何五岳派会这般残忍,她心有戚戚。
慕澜又问道:“既然楚皓那时手上握有那么多盛京的产业,那为何现如今这些产业却都归了五岳派?”
芳姨道:“影蝶出事之后便是连年大旱,旱灾到了第三年,记得那段日子生意特别难做,盛京城外饿殍遍野,灾民涌进城来,饥民满街,暴乱四起,城内人心惶惶只求不被打抢就好,大家都不敢出门,哪里还做得成生意,回想那些时日真是苦不堪言。
之后便是靖南王称帝,广开粮仓赈济灾民,流民得以安抚疏散,盛京城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靖南王称帝后为了充盈国库,把在他盛京城内产业尽数转手卖给五岳派,不止盛京,整个南朝各地靖南王手中产业全都尽数转卖,五岳派也是照单全收有多少吃多少,当时整个南朝有实力吞下如此大盘子的怕是也只有五岳派。近年来五岳派趁新帝忙于销藩之机迅速壮大,现如今五岳派与朝廷分庭抗礼,以五岳派今时今日的实力,即便是当今圣上也难撼分毫。
说来也奇怪,新皇帝登基后,这日子一下就好过起来,这几年下来这盛京城内乞丐的身影都难见半个,据说就连贫瘠的靖西和靖北现今都物阜民丰,生意好做得很。”
慕澜撑着下巴听芳姨讲了这么许多,他对楚皓的竟有一丝钦佩之情油然而生。我那时日日在永乐宫中纠结于楚皓是不是存心骗我,我竟不知楚皓为南朝百姓做了这么许多,难怪楚皓总说我是妇道人家。
可一想到影芷的事,慕澜越发头疼,现如今我和尹剑的关系这般的疏远,看他刚才那副模样像和我有仇一般,若现在求他只会弄巧反拙,反倒害了影芷,我该如何是好?
慕澜把头挨在芳姨肩上,挽起芳姨的手臂,娇嗲道:“我们难道就没有办法帮影芷了吗?”
芳姨挑眉道:“唯有等过两日掌门心情大好之后,你再用美人计求他一试?”
可接下来的几日尹剑像消失了一般,连着好几日慕澜在明月楼里都看不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