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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苏瑶第一次见识到这等高手级别的比拼。

  瞬间威州城外戈壁,视线所及之处,黄沙漫天,遮云蔽日,只见气旋翻飞,不见人影。

  夜晞使出飞花剑,沈无忧坐弹弦杀;黄沙消散间,趴在沙堆后面的苏瑶一眼看到对面男子鹤发童颜,哪里是一个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人,分明是个年约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面对一门主、一谷主,手里毫无兵器,只使出两只肉掌,仍游刃有余!

  苏瑶大气也不敢出,心想完了,早听闻武功练至一定境界,可返老还童,这郑铎沣分明就是如此情况!她俩师父还怎么打啊!

  尤其沈无忧,双手受伤一十六年,相当于武功废了一十六年,刚稍有恢复就如此拼命,很快就见颓势。苏瑶定睛看去,甚至能看到他手指翻飞间,带出几滴血珠。

  这还打个什么劲儿啊!

  苏瑶偷偷潜走。

  夜晞原本以为他与沈无忧联手,好歹能打个平手,谁知沈无忧曾经的手伤竟然这么重,难为他这些年装得跟没事人一般。夜晞明白,他跟沈无忧坚持不了多久,感知到苏瑶的离开,不由松了一口气。同时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这么个太重利弊、不重情义的弟子,真的能继承他的衣钵吗?

  舞阳正欲亲自去审问那几个贼人,只见苏瑶从天而降,抓住她就走。

  叶兰亭和俞啸延赶忙问道:“如何了?”

  苏瑶匆匆说了几个字,拉了舞阳就走。

  叶兰亭讶道:“‘紧急备战’?这么严重?夜前辈和沈前辈两人联手,还对付不了一个郑铎沣?”

  俞啸延一个字也不问,当即去部署军队了。

  扶风见状,急匆匆跟上了苏瑶。第一次没跟上,这次苏瑶带了一个人,他还跟不上,可以去撞墙了。还当什么郡主的护卫?

  亏得扶风跟了来。苏瑶再次来到战场,沈无忧面前的琴上、胸前已经血迹斑斑,人勉力支撑坐在那里,十指似乎再也弹不出一个音符。

  再看夜晞,步履已经有些不稳,愁苦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冷肃。郑铎沣一掌隔空劈来,夜晞趔趄了数步才勉强站稳。

  郑铎沣又劈出一掌,夜晞已无招架之力,扑通倒地。郑铎沣乘胜追击,正想最后一掌劈杀夜晞,只见一袭红衣飞来。

  “郑铎沣!接住!”

  苏瑶使出吃奶的劲儿,将舞阳全力抛了出去。郑铎沣微一愣神之际,苏瑶一个飞身将夜晞抢了出来,背了夜晞瘦弱的身躯就走,“扶风!”

  扶风抓了两次,才将胖墩的沈无忧扛起来,飞也似地拔腿就跑。

  郑铎沣下意识将红衣女子接住,“你是?”

  舞阳突然被苏瑶抛起来,吓了一跳,此时看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年轻男子怀中,心里更是惊慌,就要挣扎着下来。

  郑铎沣将她放下。舞阳又瞥一眼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好容易想起苏瑶那个死丫头叫他“郑铎沣”,不由惊道:“你是老祖宗?”

  郑铎沣蹙眉,“珠儿?”

  始作俑者苏瑶已经跑得影都不见了。郑铎沣眉头依然蹙着,“既然来了,就不必回去了。我送你回京都。”

  舞阳叫道:“我不回去!是不是我回去了你就要杀了夜前辈和沈前辈,还有西北军了?你为何要杀他们?”

  片刻前她还在跟叶兰亭、俞啸延打包票不是她家老祖宗,片刻后就被赤果果地打脸了!

  “他们怎么得罪老祖宗了,老祖宗要赶尽杀绝?”舞阳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小孩子知道什么?听话,随我回去。”郑铎沣道。

  舞阳:“我要告诉父皇去!父皇让他们去西北镇守、查案,你却在半路截杀他们!你这是违抗圣命!”

  郑铎沣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见舞阳如此固执和幼稚,不由冷笑一声道:“你怎知这不是你父皇的意思?”

  舞阳目瞪口呆。

  苏瑶和扶风匆匆赶回,叶兰亭和俞啸延赶忙迎上来。叶兰亭问道:“舞阳呢?”

  苏瑶道:“快走快走!舞阳拖不了太长时间。”

  在这荒郊野外,郑铎沣将他们全歼了也不露一丝风声。不如尽快赶去威州城里,人口繁华之处,苏瑶就不信他郑铎沣还敢明目张胆地灭了西北军!

  俞啸延:“他只要敢露面,我西北军未必不是他的对手。”乱箭射也射死他了。西北军的箭法可不是吹的。

  苏瑶已经将夜晞放进马车,“他要不露面呢?”

  叶兰亭当机立断,“走!没必要往这里扔死人。去了威州城再定夺。”

  俞啸延顿了顿,“县主该如何?”

  叶兰亭瞥他一眼,“自家后代子孙,郑铎沣能拿她如何?出发!”

  舞阳固执地不让郑铎沣携带,自己一步一步走回来,回来时原地已空无一人,连车辙马蹄印都没留下半个。舞阳一阵失落。

  郑铎沣在她身后闲庭信步,抱着双臂走来,“如何?跟你说了,他们早抛下你走了。这下该信了吧?还是随我回京都吧。你娘想必担心你了。”

  一阵风吹来,舞阳欲哭无泪,“不去!”

  郑铎沣:“很快天就黑了,这里夜里可是有狼的。”

  舞阳闻言,心里愈发委屈,有狼他们也就这么抛下她了!是郑铎沣要杀他们,又不是自己!

  郑铎沣不耐道:“我数三个数,不走我就走了。”

  舞阳心里愈发焦急。一面气愤俞啸延等人不等她,一面担心郑铎沣又追上去杀他们,一面又害怕自己孤身一人遇到狼,一面又不愿意跟郑铎沣走,正五内俱焚之际,听到一声马鸣。

  只见魏中官和蝶衣骑马过来,手里还牵了一匹马,“县主,走吗?俞将军留的马。”

  舞阳被苏瑶突然劫走,等魏中官和蝶衣得知后去追,已经不见影了。只好留在此处等候。

  舞阳破涕为笑,“就说你们怎么会抛下我!”说着,欢快地跑过去。

  蝶衣跳下马来,远远瞅了郑铎沣两眼,高声道:“县主,俞将军等着您呢!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务必保证您的安全。他若不是主将,怕是要亲自留下来等您了!”

  说着,又瞅了郑铎沣一眼。

  舞阳知其意,粉面飞红,“想什么呢!那是咱们郑家老祖宗!”

  蝶衣一惊,远远朝郑铎沣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一边扶舞阳上马,一边小声道:“县主,老祖宗这么年轻啊?不是说一百多岁了么?”

  魏中官没有下马,不过也远远朝郑铎沣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蝶衣算是郑家仆人,打小送进宫里陪舞阳的;魏中官却不是郑家人。他是景天的人,是连郑皇后明里暗里拉拢都刚正不阿直接拒绝的人。

  这世上,能拒绝郑皇后还安然无恙的人不多。魏中官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还能安然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人。

  郑铎沣活了一百五十多岁的人,一眼看出魏中官这种人,就是那种武功虽不及夜晞或沈无忧,却能死死咬住不放,纠缠不休,临死也不会松开的人。

  被这种人缠住,实在浪费时间,郑铎沣转身走了。也没看他用什么功法,就这么走着走着,眨眼就不见了。

  魏吉收回视线,后背已经湿了。这是何等功力的人物,被他看一眼,身上如同被压了一座大山,心都不会跳了。难怪夜晞和沈无忧都败了。

  魏吉强作镇定,勉力支撑那无形的威压,此时压力一散,他人一时脱了力,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蝶衣见他没跟上来,回头叫了一声,“魏中官。”

  魏吉振作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随即调转马头,跟了上来。

  舞阳想想心里还是委屈,“俞将军为何不等我就开拔了?”

  蝶衣笑道:“县主别误会了俞将军。俞将军是要等的。是郡主说去了威州城里,老祖宗……”蝶衣顿了顿,她也想不明白郑家老祖宗为何要对付西北军,“就不会有人对西北军轻易动手了。叶小王爷也觉得县主没危险,这才下令动身的。”

  舞阳心里舒服了一些,片刻又咬牙道:“长乐这个死丫头!”

  拿她当挡箭牌也不提前跟她说一声!

  苏瑶远远看见威州城门,不由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夜晞和半死不活的沈无忧,不由笑了一声,“沈前辈,吃了扶阳学宫的回春丹,还这么有气无力。别是武功不济,伤了筋脉了吧?难怪这么多年找徒弟找不到,原来是没人愿意做你徒弟。”

  苏瑶嘴上笑着,手却搭上了沈无忧的手腕。

  沈无忧受伤颇重,吃了回春丹后才悠悠醒转,闻言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所以啊,丫头,还是你做我徒弟吧。你看你都跟我学了逍遥谷的入门功法了,还不拜师?”

  沈无忧在苏瑶面前摇头晃脑吟了一首诗,苏瑶自然而然记住了,还应了沈无忧的激将念了回去。沈无忧一乐,得,入门功法你都会了,你就是我逍遥谷的弟子了!

  苏瑶笑道:“我又不弹琴,您老这招儿可不好使……”苏瑶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沈无忧的脉搏时快时慢,慢的时候她半天摸不到一跳。这是时日不久之兆。

  居然伤重到如此地步了吗?

  沈无忧看她一眼,“怎么这副表情?是不是我要……”

  苏瑶尬笑两声,赶忙拦道:“啊,没事没事。我乃扶阳学宫医圣之头号得意弟子,您这点小伤小病,还真不够我看的。放心好了,您呀,这次好了之后练上十几二十年,备不住能练得跟郑铎沣一样返老还童,然后娶妻生子,您这找徒弟呀,也就省了。”

  沈无忧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丫头,趁我还清醒,听我念几句口诀。你这么聪明,悟到了将来也好传给我儿子……”

  苏瑶默然。得,这是话都说不清楚了。沈无忧这会儿哪儿来的儿子?

  夜晞招扶风过来,将自己带到另外一辆马车上。这是表明自己不会听逍遥谷传承之密,且同意苏瑶拜师的意思了。

  苏瑶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