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含关掉电视，转头看他。她的眼眸晶莹美丽，他有片刻的失神。
“平生，我们谈谈。”她平静地开口。
“谈什么？”欧平生懒洋洋地丢开公文包，松了领带，躺在床上。他把头转向一边，脑子里却满是她的样子。他的鼻间清楚地闻到了那股香味，淡淡的，却撩人。
陌含抱着臂，远远得坐着：“你不要明知故问。”
她淡漠的口气激起了欧平生的隐怒，他斜了她一眼：“哦，那个姓苏的小子？是我打的，怎样？我告诉你，许陌含，他应该庆幸我留了他一条命。到泰昌来撒野，他还嫩点！”
“欧平生，你太过分了！人家不过是个孩子，就算真说了什么，你也没必要把他打成脑震荡。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钱来摆平！”陌含猛地站起来。
欧平生咬紧牙关。他竭力压制自己的怒气，然而身体的不适，伴随着强烈的愤怒，令他脸色都变得铁青：什么脑震荡？那是他一脚没站稳，直接磕到墙上。要是自己真下了狠手，姓苏的现在就起不来了。
“许陌含，你心疼了？”他从牙中咬出一句话：“真心疼，就滚回他那里。医院24小时开放，你可以随时去照顾。如果还觉得不够，房间也宽敞得很，我不介意你睡另一张床！”
“欧平生！你混蛋！”陌含气愤地跑过去，扬起手就要打。平生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他眼神阴鹜地缓缓说道：“我向来是个混蛋，你不知道么？”
陌含愣了一下，眼泪止不住地涌上来。她胡乱地擦了擦，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
背后，平生一手抓着床沿，一手捂着肚子，缓缓跪倒在地。
为什么要瞒住她？他问自己：究竟是怕她担心，还是怕她知道了，会另眼相看？说到底，他不想活在别人怜悯的目光里，尤其是许陌含。
他勉强抬起头，相框的轮廓逐渐模糊，然后消失。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www.mianfeizhuishu.com皱着眉头，立在老金身边。
“欧先生，保守治疗已经不够了，你必须要做手术。与其痛到昏厥，还不如一劳永逸的好。新增的药物虽然镇痛明显，但只能持续一个半月的时间，一过期限，疼痛会更剧烈。到时，恐怕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止住了。”
“什么一劳永逸？”欧平生哼道：“30%的成功率，70%的死亡率，换做你，你愿意？”
www.mianfeizhuishu.com连连摇头：“可是照X光片看，肿块随时会出血。到时再治，就更危险了。”
“我的命，我自己担着。”欧平生疲惫地闭上眼睛：“等做完手头的事，我再把命交给你吧。”
话虽这么说，但遵照医嘱，他只得暂时休息。他把项目托给下属，一个人待在房内发呆。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急剧恶化，而心头的愤怒，也随之越来越强得烧了起来。
他想了片刻，在手机上输好短信，看着它发出去，又很快收到回复。
他的嘴角浮出冷笑：“铺了两年的网，就这么收起来，还真有些舍不得。”
……
修养十几天后，平生回到泰昌，正赶上子公司开业。噼噼啪啪的爆竹，看上去无比喜庆，却闹得他心里更为烦闷。
其实，自从和陌含结婚的那天起，他就想到有这一天。她终会恨他，离他远去，但当这一天突然降临，他却措手不及。
他烦躁地坐在酒店沙发上抽烟，抽了一半，想起医嘱掐了。忍了一会儿，又恼怒地抽出一支。
刚把烟点上，手机突兀地响起来。
他的心一阵猛跳，明知道不可能是她，还是满怀期待地拿起来。
只一眼，神色便凝住了。
那边是低低的嬉笑：“平生。”
他吸了口气：“别闹了，都几点了。”
“你管我？！欧平生，以前老爷子看不住我，现在赵老三拿我没辙，你倒想管我？你是我的谁啊？”她扬起一个慵懒的尾音：“还是，你想做我的谁？”
“够了，叶斐，大半夜的发什么疯！”郁积了多日的怒气骤然发作，他不可遏制地叫了声。
“嗯？”叶斐难得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小子，长本事了，敢吼我了？怎么着，和你的小媳妇又吵架了？她叫什么来着，嗯，许陌含？听说她的小情人跑到你公司里闹了，真够有种。”
平生愣了一下，无奈得叹了口气：“叶斐，我的事自己会处理。你上次不是说，晚上一睡不好就头痛么。那就早点睡。”
歇了很久，叶斐才缓缓回答：“可是，平生，我想你……”
起伏的呼吸，从电话线那边传来，搅得欧平生的心更加烦乱。
电话那端，叶斐懒洋洋地靠在花园的躺椅上，幽幽的虫鸣，深邃的夜空，令她的思绪也骤然变得空荡。
一点一滴，一幕一景，都是她和他。
她看着不远处漆黑的窗户，低声叹道：“平生，你知道么，其实赵铎待我很好。他和我一个大院里长大，从小就很照顾我，但我就是不待见他。婚后，他待我和孩子没得挑。可能换做其他人会很满意，毕竟政治联姻，不能奢望太多。但我就是不喜欢……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他妈的做不到。可那时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平生，每过一年，我就更清楚地知道，你是长在我心里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近乎耳语：“平生，你答应过我的……。”
平生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呼吸：“叶斐，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当初是你自己的选择，哪怕错了，也只能错到底。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正因为错了，我才要推倒重来。”叶斐笑道：“欧平生，你是我的男人，以前别人能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允许。但我现在不愿意了。如果你不忍心告诉许陌含，我和她说。”
“唉……”平生摇摇头，继而又笑了出来：“叶斐，我都已经老了，你怎么还没长大呢。再任性，吃苦的只有你自己。明天我还有事，先挂了，嗯？”
那边传来低低的呼吸，片刻后，挂断了电话。
……
“平生，你给评评理。我可是他的亲儿子啊。”第二天，在僻静的私人会所里，袁业年烦恼地敲着桌子。
“你也要体谅爸的难处。股价跌得这么厉害，股东都闹翻了天。他就是想护，也没办法。”欧平生给他倒了杯茶：“来，正宗大红袍，也就是这里喝得到。”
“我现在没心情。”业年紧皱眉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要不，你帮我说句话？你有声望，又是袁氏的大股东，他们会听你的。”
“业年，这年头面子没用，只有业绩说明一切。帮你说句话没问题，但我只能帮你一时，你自己拿不出手，爸爸早晚会请人来。”平生微笑：“你还是想想，怎么替袁氏盈利吧。”
“我要知道还找你？”业年狠狠地把茶水一干而净：“真把我逼急了，我就带着流动资金去澳门。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赌一把。也真是见了鬼了，从珍妮开始，一件事连着一件，样样不顺。现在，工厂又出了大事故，光赔偿就把我掏干了。”
平生笑起来。他扬起双臂，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那倒不必。其实，只要冒一半的风险，就可以得到双倍回报。就是看你，敢不敢……”
“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业年听到他话里有话，立刻回答。
“行。我上次和你提过一个内线，他能提前获取部分期货的消息。你也知道，期货这东西，能一夜暴富，也能一夜赤贫。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你是说……用公司的资金炒期货？”业年想了想，急忙摇头：“那不行，风险太大。万一出个闪失，袁氏就完了。”
“是啊。”平生嘻嘻一笑：“所以嘛，你还是想个别的办法吧。”
“要不……我先拿50万试试？你可不能坑我，出了事，爸爸非杀了我不可。”业年迟疑地说。
“害了你，陌含还不找我算账？”平生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没事，真撑不下去了，还有我。”
一周后，平生接到了业年欣喜若狂的电话。左手刚放下，手机又亮了起来。
看到号码，他微抿起嘴角，低声应道：“是我。”
“欧先生，还要再追加一千万吗？上次，真不好意思，让您贴钱了。这次，我保证赚。”
“没事。要钓鱼，总要下点鱼饵钱。我给你三千万，多做几回，总要让人彻底相信了。”
“好的。”那边简短地收线，欧平生打开电脑，看着上面起伏的曲线。
期货市场，弱肉强食，有足够的资金，就可以操控一切。
欧平生眯起眼，打了个响指：“袁少爷，你就委屈一点，把她那份也担了吧。”
……
一个月后，《金融时代》爆出惊天消息——袁氏总裁袁业年挪用公司资金炒期货，大半流动资金几乎耗尽，半年奖无法及时发出，导致工厂无限期停工。消息一出，四下哗然，股价如同高台跳水，连续跌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