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平生回来后，整理了一些常用衣物，直接让老金运到了希尔顿。他受不了家里的窒闷空气，更受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许陌含，却只能停在三步外。
签完一堆字，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外面传来助理安的声音：“这人疯了吧，叫保安不要客气，总裁办是他想进就能进的？”
他打开门：“怎么回事？”
安皱起眉头：“欧总，有人非要见你，没有预约，也不报名字。保安轰了好几回，不一会儿又跑回来。刚才趁着换岗，都冲到了电梯口，还好被截住。您看，要不要报警？”
欧平生扬起眉毛：“那人什么样？”
“很年轻，不到二十岁。不过，表情很奇怪，可能精神有问题。”安撇撇嘴。
“让他进来。”欧平生笑了笑：“我欧平生还怕一个孩子吗？”
他点了支烟，在书桌前等了会儿，麦色皮肤的男孩蹬蹬蹬地走了进来。
欧平生微笑：“哪位？”
苏盛宇气哼哼地瞪着他：“欧平生，你还是不是男人？！”
欧平生把烟掐灭，笑道：“我是不是男人，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苏先生。”
苏盛宇愣了一下，怒气更盛。他攥着拳头，走近三步：“你既然知道，我就明说了。陌含是个好女孩，她对你一心一意，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欧平生皱了下眉头：“苏先生，许陌含是我太太，你这样叫她，怕不合适吧。再说，她对我怎样，我很清楚，不需要你多说。”
“欧平生，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是有点钱吗？！她特意跑过来，为你学做点心，但你给了她什么？你打她！！欧平生，她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居然打她！！”苏盛宇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都喷出火来。
欧平生冷哼了一声：“苏先生，我和我太太之间，不需要任何人来插嘴。你的话已经说完了，识相的，现在就走。不然，我很难保证，你等会儿还能好好出去。”
“怎么，威胁我？”苏盛宇咬牙吼道：“欧平生，你根本配不上陌含！！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
欧平生腾得站起来，走过去，挥手就是一拳：“我他妈的要你来教！！”
……
平生靠在椅背上，看着救护人员把苏盛宇带走。他自嘲地笑了笑，关上办公室的门。
欧平生，你和一个孩子较什么真？气是出了，但后续的事，公关部门又要忙活好一阵。
他洗净了手，慢慢地回想苏盛宇的样子。那副神情，总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好像就是12年前的自己。那时的他，想必也愿意为叶斐做任何事。
年轻时的爱，无所畏惧，总以为整个世界都在自己手里。
他望着落地窗下小如黑线的车流，揉了揉眉心。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即将到来的一场风暴，但内心深处，却还有隐隐的期待。
至少，他在她眼里，不再是透明的。
……
许陌含赶到的时候，店员小雨正躺在阿多的怀里哭。阿多双眼通红：“许小姐，你来了。阿盛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你的名字，现在醒了，反而不准我们找你。你去看看吧，我知道他想见你。”
“欧太太。”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轻声叫道。
“滚！！”小雨恨恨地从座位上拿起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到他面前：“把这些臭钱还给他，我们不要！我们有钱，大不了我不去度蜜月了，都省下来给阿盛看病！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天理！欧平生就等着上法院吧！”
陌含吃惊地看着男人：“你是泰昌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尴尬地回答：“这人无缘无故地跑到总裁办里闹，欧总就……”
“平生叫人打的？！”陌含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不是。”男人低声道：“是欧总出手打的。事后，欧总也觉得过意不去，安排了最好的外科医生，付清了所有医疗费，还打算给他们一些补偿。但我陪了一星期，他们就是不松口，非要告欧总。”
他摇摇头：“其实，若欧总真放手不管，他们也不能怎么样。顶多是个民事纠纷。”
陌含的心头一凉。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欧平生了，这个男人怎么会如此暴躁？
她想了想，转向阿多和小雨：“这件事，是平生做错了，我替他道歉。我知道你们不在乎钱，等我弄清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说到底，苏盛宇也是我的朋友。”
小雨怀疑地看着她：“可欧平生是你丈夫……”
“小雨。”阿多攥住了她的手：“阿盛相信许小姐，我们也该相信。”
陌含吸了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苏盛宇面色憔悴地躺在床上，额头缠着纱布，臂上打着点滴。因为多日禁食，他瘦了一圈，明亮的大眼睛，此刻灰蒙蒙的。听到声响，他努力地抬起头。
“别动。”陌含止住他。
苏盛宇怔怔地看着她：“对不起，我让他们不要打扰你。”
“你伤成这样，我该来看看。”陌含咬唇：“更何况，是平生做的。”
“我不想让你为难。”苏盛宇皱起眉头：“这件事，是我太冲动了，我没有想到你的感受。如果现在换成欧平生躺在床上，你一定会恨死我吧。”
陌含愣了一会儿，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她握着杯子，看苏盛宇努力地一点点用吸管喝完，然后对她露出笑容。
他只是个孩子。陌含摇摇头：“下次，不要这么傻了。”
苏盛宇眨眨眼：“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嗯。”
苏盛宇长舒一口气，揉了揉疼痛的额头，轻声道：“等我出院，你一定要到店里来。新出的冰雪糯米很好吃，保你喜欢。唉，这几天，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手脚都发痒了。”
看到陌含脸上的歉意，他顿了顿，又笑起来：“如果你真过意不去，过来坐的时候就给大家弹一曲，也帮我的小店拉点生意。”
“好。”陌含点点头。
“还有……”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你不要为了我和他争吵。我看得出来，你很在乎他。”
……
陌含满腹心事地回到家里。她愣愣地看着空了大半的衣柜。
欧平生的衣服有专门的品牌打理，一般是定制后送上门。但偶尔，他也会拉着陌含去街上转转。
站在穿衣镜前的他，高大俊美，很容易博得店员的称赞。这时，他会不做声地瞟她一眼，然后迅速下决定。
他也曾经，那样地在乎她。
陌含咬唇想了一会儿，终于拨通了司机老金的电话。
老金来的时候，满脸的担忧：“太太，先生最近忙一个大项目，累得眼圈都黑了。那件事我也知道一些，您不要怪先生，那孩子讲话也确实太难听了。”
“开车。”陌含冷冷地吩咐。
走进希尔顿大堂，陌含很惊讶：“他一直住这里？”
“嗯。先生说这里的房间舒服。”
“这儿自然比家里好。”陌含不悦地抿住嘴唇：他倒是挺潇洒，包了一年的总统套间，冷战打得和度假一样。难怪三不五时地就要闹一场。
这个时候，欧平生还在公司，老金在一旁不安地看着她。
陌含瞥了他一眼：“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再说，在你家欧总面前，我还能怎么样。”
老金摇摇头，走到门外：“那太太，我就先去了。先生随时会叫车。”
陌含嗯了一声，静静地环顾四周。房间里弥漫着欧平生喜欢的男士淡香，新换的床单上，只有洗涤剂的味道。酒柜上的咖啡机里还残留着一些咖啡。
陌含知道，除非熬夜，平生晚上很少喝咖啡。它和烈酒一样，会令平生睡不安稳，而他一旦睡不好，就会暴躁一整天。
在书桌角落里，有一个小相框，面对着墙壁。她好奇地走过去，翻过来一瞧，正是平生书房里的那张，但相框换了。那时，两人在阿尔卑斯度蜜月，坐横跨湖泊的小缆车。她有些恐高，依在欧平生的怀里，睁眼看看下面的美景，又立刻闭上。就在她闭眼的瞬间，欧平生迅速地拍了张照。照片上的陌含皱着眉头，嘴角紧紧抿着，欧平生伸臂搂住她，对着镜头微笑。那天的夕阳，晕了两人一身，恬淡而美好。
陌含把相框放回原处，不知怎的，突然就想笑。
这个男人，有时真是幼稚。
两个小时后，平生坐进了车里。老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后视镜：“先生，我看太太正在气头上，要不要……”
“做什么？难道我欧平生怕一个女人？”欧平生冷哼道：“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我太太。”
老金无奈得摇摇头，过了片刻，突然说：“先生，你这又何苦。好好的一家人，非闹成这样。你就老实和太太说，你病成这样，她迟早会知道。”
“那就到时再说。”平生烦躁地摆摆手：“老金，我得换种药。最近脾气坏的，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走到熟悉的门口，欧平生停了停，用另一张房卡开了门。